见了她的面,也多半像是一只斗败了的鸡,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一言不发,低着头匆匆避开。
面对这样的叶明宛,叶葵反倒有些不适应起来。
故而,贺嬷嬷寻了借口要体罚叶葵的时候,她也只是悄悄抬眼觑了几眼就又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一声不吭的叶明宛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同过去那个叽叽喳喳,声音像是小哨子的五小姐恍若两人。
贺嬷嬷不遗余力,重重挥动那把戒尺。
守在外头的秦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砍了贺嬷嬷的手,却被叶葵用眼神给拦住了。
逞一时之能只会毁了计划。
从知道贺嬷嬷要来叶家开始,她便想法子求了裴长歌着手去探查幽州那边的事。只可惜裴长歌的双生哥哥裴长宁亦被皇上赐了婚,裴长歌简直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自己的哥哥,自然是忙得团团转,所以事情一拖再拖,消息直到今日才送到她手中。
戒尺一下下落下又反弹。
如今的贺嬷嬷那颗心也就跟那把断裂了的戒尺一般,绞痛欲裂。
叶家的事她一开始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些,但眼下这一切同贺氏也脱不了干系!若非她未曾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她们如今说的处境又怎会如此被动?
然而太晚了……太晚了……
说到底,十几年未见,贺氏当初对她的依赖跟信任也早就湮没在时光中了吧?
这个当初被她视作女儿的人,如今穿着素净的衣服,头上簪着白花,面无表情地立在那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贺氏的手在发抖。
无法控制地发抖。
她敢肯定那件事如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根本不可能还有别人知道。
当年接生的产婆已经被她塞了银子后,又派人去处理了。沈妈妈亦因为窦姨娘的事而死,如今还会有谁知道?
事无巨细,当年她做的那些准备全然没有漏洞,绝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即便心中清楚,她的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抖得像是风中的残叶,她明明努力握紧了拳头,可是那只手仍在抖。
微微一抬头,她便撞进了叶葵的眼里。
那样明亮清澈的一双眼,里面却透出刻骨的毒意跟戾气。
一个才刚刚十四岁的少女,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她不由想起了十四岁时的自己。那时候,她已经认识了温郎。玉面君子,温文尔雅。就算她后来知道他不过是个戏子,她依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再后来,得知自己要嫁到凤城叶家来,她甚至动过要同他私奔的念头。
可贺嬷嬷已先行一步动了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为何想起来还会觉得心口发疼。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人会领着贺嬷嬷给的银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幽州。
她,被背叛了……
呼吸一滞,贺氏艰难移开视线,低下头去。
可这一低头,便看到了贺嬷嬷那双略带责怪之意的眼睛。
贺氏微恼,若非她方才口无遮拦,胡说一通,叶葵那臭丫头又怎会将话扯到昭儿身上去?可如今,却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有些恨起贺嬷嬷来,又恨叶老夫人跟叶崇文眼中只有叶家的人,最最恨的当然还是叶葵!她简直恨不得将其撕碎了才好!
可叶葵老神在在地站着,扶着叶老夫人一脸关切之色。
这时,见叶崇文呆愣迟疑,不怕死的贺嬷嬷突然道:“叶大人,家丑不可外扬,二小姐她……”
“闭嘴!”
长剑一挥而过,回过神来的叶崇文暴怒之下一剑劈在了贺嬷嬷的脖子上!
“哐当”一声,剑脱手落了地,锋利的剑刃上映出流血不止的贺嬷嬷呆若木鸡的样子来。
叶崇文脸上的怒意变作了恐惧,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保养得宜的双手。
他竟然真的杀了贺嬷嬷!
贺氏更是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看着浑身浴血的贺嬷嬷,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可意识却意外地清晰了起来。
那边贺嬷嬷更是瞪大了眼睛。她不过只是想说叶葵方才是故意那般说的而已,可叶崇文却是什么也不管便砍了下来。
她心中恐惧不已,一手捂着脖子上骇人的伤口,一手血淋淋地去拉贺氏的裙摆,语不成调:“夫人……夫……救命……”
贺氏却终于尖叫出声,一把将那角裙子给扯了回来,别过脸去不敢看向贺嬷嬷。
“救……命……”
贺嬷嬷的声音渐渐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