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尧带着一身冷汗被门铃声从噩梦中叫醒,外面的暴雨雷鸣还在继续,门铃一声接着一声穿破雨声传进安尧的耳朵。
他第一时间猜到了谁会来。
安尧透过可视门铃看到大门外的陆星火,他穿着有点可笑,睡衣外随便套了件外套,露出花色好笑的睡裤,脚上还穿着拖鞋。
陆星火正执拗的按着门铃,一下又一下,浑身被雨水淋透,碎发贴在脸上,冰凉的雨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进了颈窝。
他沉着脸,不停按着门铃,似乎不把安尧叫起来不罢休。
安尧只能接通可视门铃,但没开门。
他说:
“陆星火,你回去吧。”
陆星火看不到安尧,他只能听到安尧的声音。
他盯着大门,浓眉皱紧,问道:
“尧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安尧和陆星火在盛夏里相恋,有段时间几乎夜夜都在一起。
盛夏不缺雨水也不缺雷鸣,陆星火知道安尧在雷雨夜总是会做噩梦。
以往的陆星火,会在睡得迷迷糊糊时蹭过来,长手长脚压上来,将安尧整个抱进怀里,轻拍着安尧的后背,慢慢地哄着安尧睡觉。
那是安尧二十六年来为数不多能够在雷雨夜睡好觉的夜晚,也是安尧十分感谢陆星火的地方。
但陆星火第一次爽约,也是在一场暴雨里。
听不到安尧地回答,陆星火有些焦急,凑近大门又问了一句:
“尧哥,你还好吗?”
安尧闭了闭眼睛,轻呼一口气,再次说道:
“陆星火,你回家吧。”
陆星火今夜意外的好说话,他冲可视门铃摄像头的方向点点头:
“好,我回去,尧哥,你好好睡觉。”
可视门铃里,陆星火缓缓转身,身影消失在了走廊里。
安尧将房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开着电视坐在沙发里,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也盖不过窗外的雷鸣。
他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陆星火转身离开的画面,鬼使神差地,安尧再次站在大门面前,点开了可视门铃。
陆星火正站在大门对面的墙边,似乎站得不太舒服,又走到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画面里就没有了陆星火的身影。
安尧知道,陆星火靠着大门坐下了。
陆星火没走。
这个念头像只小小的蚂蚁出现在安尧的心头,不强烈但存在感十足。
安尧也靠着大门坐在了门口,两个人隔着一扇门靠在一起。
背后是大门的冰凉,感受不到对方的体温。
安尧将陆星火从微信黑名单里拖了出来,问他:
“回去了吗?”
陆星火很快回复:
“嗯,打了车,在路上了。”
手机屏幕没等熄灭,陆星火又发来一句:
“尧哥,不要怕,你安心睡觉,我陪着你。”
像是怕安尧发现端倪,陆星火赶紧补充了一句:
“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刻赶到。”
安尧看着小小的手机屏幕,直到手机屏幕黑了下去也没回复。
他就这么靠着门,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暴雨已经停歇,窗外碧空如洗。
安尧站起来,握着门把手有些犹豫。
他缓缓打开门,门外空空如也,陆星火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安尧心里有丝空落,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
他很快将这种情绪排除,关了屋里的灯,走进浴室。
陈成一大早打来电话,说是他朋友新开了个温泉山庄,找安尧去住个一天一夜,还说去接他的车已经在路上了。
安尧答应下来,收拾好就下了楼,没想到来接他的人是甘彦凡。
甘彦凡体贴地为安尧打开车门,问他:
“昨晚睡得好吗?”
昨夜下了那么大的暴雨,陌城的人谁会不知道。
甘彦凡这话问得颇有深意,安尧明白过来,避重就轻地回答:
“睡得不错。”
车辆开出小区,路过捧着早餐衣着凌乱的青年。
安尧靠在副驾驶闭目养神,并没有看到,甘彦凡却看到了。
他隔着车窗和青年深深对视一眼,载着安尧离开。
陆星火抱着热气腾腾的早餐看着车子驶远,面无表情。
早餐将他冻了一夜冰凉的怀抱焐热,却焐不热皮囊下的一颗心脏。
陆星火转身将刚买的早餐扔进垃圾桶,拖着肿胀的脚踝和刺痛的大脑离开。
他第一次意识到,在他短暂的人生中,一切唾手可得的所有物里面,不包括安尧。
死缠烂打对安尧来说不是深情,是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