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下了窗栓,正一盏盏灭灯烛,忽听门帘窸窣,宽肩窄腰的玄衣男子迈了进来,站在昏黄的光影里,轻咳了几声。
苏遇愣住,象牙梳篦卡在发上,半晌憋出一句:“王爷,您.....您用饭了吗?”
肖岩瞧着灯下的人儿,浓密的发趁着娇小的脸,一截纤细的颈一只手便能折断,偏偏韧的很,三十三个日夜并五个时辰,才等来一句软话儿。
对面的女子没等来他的回应,微垂了头,又唤了声“王爷”。
清甜的女声在这静夜里显出几分娇颤颤的韵味,像一根细羽,在肖岩心里拂过。
他囫囵“嗯”了一声,挥手让下人退了,伸开臂,道了句:“更衣。”
苏遇脸颊微红,有些窘迫,慢慢走近,葱根般白嫩的手指在他腰间的玉带上摩挲半天也未解开。
柔嫩的指尖在他的腰腹游走,酥酥麻麻的让人不爽利。
肖岩微抿了唇,一把摁住了她的手,沉声问:“可想好了?往后可还想那人?过往种种我不究,但你需得都抛开,否则休想本王再饶你。”
苏遇冷不防被他一摁,鼻尖撞上坚硬的胸,有些泛酸。
她抬起头,心里犯拧巴,口气便没了刚才的柔顺:“妾从未肖想过太子,那玉佩是太子所送不假,但那日无意撞见太子门客,本想物归原主的,不想收了那样一封信。扪心自问,妾来漠北确实心甘情愿,并不知太子因何如此。”
“你还有理了?”
肖岩一把箍住她的腰,手臂紧了紧,将人嵌在怀中,语气不善,心内却因着这番话松乏了月余的沉寒。
苏遇手隔在他的胸前,仰起脸看他,想起沉渊阁的青玉阶上,这人冷漠的神情,涌起些莫名的酸涩,喃喃道:“有没有理王爷在乎吗,妾的命全在王爷一念间。”
女子明媚的桃花眼里弥漫起星星水光,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肖岩忽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欺负,看她泪眼迷蒙的求饶之态。
他喉结微动,压下这不合时宜的旖念,胸口积压着许多安抚的软话儿,可偏偏说不出来,临出口又转了话锋,生硬道:“你既明白,往后便好好在王府待着,休要做他想。”
说完放开怀中的人,让仆妇备了热水,自去洗漱。
不多时,着了一身雪白中衣,从内间转出,乌发用发带随意一束,轮廓鲜明,洒脱利落,十分闲适的往床上一躺,拍着百子锦绣被,道:“过来。”
苏遇有些懵,实在看不清这人的心思,绞着手指僵了片刻,见他修长的身子横亘在床侧,咬咬唇,便要从他腿上跨过去。
她脱了绣鞋,刚跨出一只脚,那人忽地一屈膝,顶在了她的膝窝,苏遇便一个趔趄,扑在了肖岩身上。
男子清冽的沉水香环绕着她,苏遇心中一悸,手忙脚乱的爬下来,刚躺好,便听身侧的人低低笑了一声。
她紧紧闭上眼,不想理他,听烛花噼啪炸响。
良久,肖岩低沉开口,他问的是:“你怕我吗?”
没等到她回应,又自问自答:“你当是怕的。”
而后自嘲一笑,继续道:“所有人都怕我。我幼时有位伴读,与我同起同卧,向来不怕我。只是后来,我十三岁那年,他诱我进了胡人的包围圈,我拖着一条命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打了一顿,下了狠手,从此他也怕了。”
苏遇在这平淡的语调里竟听出几分落寞,心中起伏,不知如何作答,忽听他又低低呢喃了一句:“苏遇,天下人都可叛我,唯你不能。若你......若你......”
声音低下去,没了音儿
他本想说个“杀”字,可唇齿间研磨着,如何也吐不出口。
苏遇紧紧抓住被角,鬼神神差,竟轻轻安抚了一句“别怕,我不会。”便觉身边的人僵硬了一瞬,许久后道了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