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剥了个栗子,举着往苏遇嘴里送,边道:“我来时想着你这嫁妆箱笼不保险,指不定进府要被检视,便将太子的玉佩随身放在了包袱里,只说是我老婆子的贴身物件,反而没人在意。万没想到这都到院门了,却出了岔子。幸亏阿仪没见过太子的物件,也不是爱嚼舌根的。”
苏遇接了栗子,想起那玉佩便有些心烦。
她来漠北之前,为了不引起皇后与太子的疑心,不能退还,又不能随便丢弃,这玉象征着太子的身份,若被有心之人捡到利用,指不定掀起什么风浪,是以只能先带在了身边。
现下简直是烫手的山芋,不知该如何处理,便囫囵道: “先藏好吧。”
常嬷嬷点头,转移了话题,三人说些贴心的话,不知不觉便到了三更。
第二日起来时便有些没精神,请安时携了嬷嬷与茵陈,好让祖母与婆母过一面。
去了松寿堂却被告知,两人昨日便去了近郊普仁寺,说是归期未定。
苏遇心里纳罕,这平白无故怎得便去了寺庙,事前一点风声也无。
她默默往回走,拐进芜蘅居,正出神,一只白玉盏自高处落下,“砰”的一声碎在了脚下。
她吓了一跳,不由退了两步,捂着胸口看上去。
见粗大的老槐上,肖承楠半躺在枝桠间,晃着鎏金酒壶,垂眼看她。
他下巴上冒了青茬,牙白绸衣也有些褶皱,似是在此躺了一夜,平日的风流倜傥都化作了消沉的惘然。
看着苏遇忽而笑开,没头没脑问道:“嫂嫂,可知今日祖母与母亲为何去了普仁寺?”
苏遇摇了摇头,便听他又笑,语调平常:“今日是父王及大哥、二哥、三哥的祭日。”
先漠北王及三个嫡子死在五年前的瓦仁堡战役中,这是她前世便知的,只是不知竟是今日。
但,既是如此日子,该全府上下抄经焚香,缅怀先人才是,为何只老太君与温夫人私下去了?
肖承楠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仰头将壶中的桂花酿一饮而尽,道:“那一战,我四哥领一支军队与胡人正面交锋,父王与三位兄长从后方包抄,不料陷入敌人包围,万箭穿心而死。我四哥因救护不及时,愧疚难当,成了心中的结,不许府中之人再提起此事。”
他说着,用拇指抹掉唇角的酒液,转头朝苏遇眨了眨眼,语调莫测而迷离:“只是......曾有传闻,四哥当时有足够的兵力冲进包围,却在数丈之外裹足不前,眼睁睁看着父王与三个哥哥命丧黄泉,回来便承了王位。”
苏遇后退一步,倚在了一棵细柳上,她知道肖岩手段狠辣,却从没想过,此人会杀父弑兄!
“传闻,都是传闻嘛。”肖承楠朗声笑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倜傥:“嫂嫂不必当真。”
他说着声音又低下去,呢喃了一句:“毕竟,我幼时那样仰仗四哥。 ”
苏遇看不透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从树下走过,刚迈出几步,忽听身后又道:“还有一桩,却不是传闻,嫂嫂不妨听听。父王在时,曾替四哥定过一门亲,是属臣之女。那女子与表哥传出些风言风语,我四哥......”
那声音顿了顿,冷了三分,继续道:“亲手溺死了她!”
苏遇脚步不停,摆摆手从岔路拐进了寒山院,一颗心却兀自跳个不停。
常嬷嬷与茵陈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从未想过,新姑爷疏朗的表皮下竟藏了一颗如此阴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