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口与他平日里吊儿郎当时说的话全然不同,极郑重的,在空阔的大殿中荡出一串回音。
若弗的眼泪又来了。
病重之时她变得更脆弱了,一句小小的问候也觉暖心,这个人,大约是真心想同她做朋友的罢。
“多谢你来看我,”若弗道,一滴泪滑下,溅在绣花枕上,其实她还想说:我认你这个朋友了!可碍于子烨在场,她到底没言语。
接着叶添又劝她要按时用药,多出去走走云云,若弗也都一一应下了。
待人走后,若弗才发觉自己哭湿了半个枕头。
这是曹嬷嬷死后,她感觉最温暖的一日,有彩月像姐姐一般照顾着她,还有一个为她担忧的朋友。
她似乎生出了无穷的力量,她想呐喊,她要活!哪怕这深宫中再多人算计她,哪怕要远赴滇国和亲,她也要活!
今日的午膳,若弗头一回用了两碗梗米粥。
彩月万分激动,双手合十道:“老天保佑,那大师果然灵验!”
若弗微微一笑,轻摇了摇头。
用罢午膳后,她甚至起了身预备去殿外走走消食。
彩月只为她简单挽了个圆髻,半披着乌发,再披上鹤氅,托着她的手肘领她出去晒太阳。
外头是一片光灿灿的,有几只饲养在宫中的灰喜鹊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最后落在雕九螭的飞檐上,发出咻咻啼鸣。
若弗今日忽而发觉,曹嬷嬷说得不对,皇宫不是巨大的兽口,它也可以是这些灰喜鹊的家。
彩月见若弗容光焕发,也跟着高兴起来,随后便说起来皇后新派来的嬷嬷。
“公主您没留意罢,宫里多了两个老嬷嬷,是皇后娘娘派来顶玉珠和海嬷嬷差事的,皇后娘娘可真体恤关怀您,以后您吃的用的都得两位嬷嬷先试用过您才能用,且这两位嬷嬷奴婢瞧着比海嬷嬷客气得多,并不为难奴婢。”
若弗没作声,只静静听着,宽大的鹤氅随着她的步伐一摆一摆,因身子娇小,瞧着人像被衣裳包裹住了似的。
“还有呢,皇后娘娘怕您在宫里有个闪失,还特地配了两个侍卫,说让时时跟着您的。”
若弗实在忍不住,嗤的笑出了声。
皇后若真怜惜她的性命,不必给她配什么侍卫,把自个儿女儿管好便是。
“公主,您笑什么?”
若弗笑得更欢了。
大理石柱旁,正站岗的沈阔眼角余光瞥见若弗大笑。
她笑起来时,像一朵玉兰,迎风盛开,内敛的,含蓄的,始终有一股子忧愁萦绕在眉眼间,可露出的那颗小虎牙却又显得她十分可爱,像遗落人间的精灵。
她走过来了,他于是垂下眼,便见她那半披着的垂在腰间的发,被风带过来,触及他的眉眼,花香缠绕在他鼻尖。
“啊!”若弗身子到底孱弱,脚下一个不稳,崴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