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扑面而来,一口冷气深入肺腑,若弗只觉胸腔里都塞满了雪,她紧了紧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披风,调开视线不看那尸体,提着裙摆朝赵竞走过去。
“道歉有何用,你可知我们小姐是什么人,方才这贼人若伤了我们小姐半分,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赵竞指着马上的沈阔,神色忿忿。
沈阔翻身下马,而他身后还有十多个帐前护卫也跟过来了。
赵竞见沈阔神色冰冷,身后还带着人,他愈发恼怒,提高声调道:“你怒气冲冲看着我做什么?自个儿管不住人还有理了?”
沈阔见赵竞白缨银甲,而他身后的华盖马车一看便是公侯人家用的,知道他们来头不小,只得强压怒火,微低头拱手道:“是沈某统御不力,还望海涵。”说罢他也不想跟赵竞多费口舌,就要返身往回走,却忽听得清脆的一声:“慢着。”
沈阔往后一望,只见一个小团子似的姑娘小跑过来,她身上披着件大红披风,鲜妍得像是雪地里开出的一株红梅。
雪太厚,若弗每行一步都得将腿从雪里拔出来,笨拙得像一只小熊。
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赵竞先退下,抬眼看向沈阔,只见他一身玄犀甲,腰间佩剑,身姿挺拔如松,立在那儿如一把开了刃的宝剑。
再上前两步她才得以看清这人的形容,他剑眉星目,骨骼凛冽,面相周正而俊秀,然而眼神却是看惯生死之后的冷漠。
若弗深吸了口凉气,昂着小脑袋望他,“你让那些人挖土做什么?”
她小嘴撅着,声口脆生生的,令沈阔想起自己病逝的妹妹。他低头望着这个身量只到自己胸前的小姑娘,少有的软下神色道:“天寒地冻,小姐还是快些上马车去。”
赵竞是王府的一等护卫,平日里便是潭州的武德将军见了也狗腿子似的奉承着,眼前这将军却不卑不亢,他决意要挫一挫这人的锐气。
赵竞轻哼一声走上前,从腰间掏出一枚令牌送到沈阔眼前,高声道:“小姐问你话呢,你答是不答?”
沈阔一看,那是个青铜虎头腰牌,乃王爷之物,所以眼前这小姑娘他确实得罪不起,可是身后的士兵和降卒都是他的人,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凭什么听他们的号令?况且他方才已被这趾高气扬的赵竞激怒了,现下便也没有好脸色,“末将只听兵符调遣,可有兵符?”
若弗微愕,旋即却扬起冻得红彤彤的脸,道:“我并非要调遣谁,只是想知道你让他们挖坑是要做什么,莫非他们是狄国人?你……你要坑杀……”
沈阔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眼前这女子看模样应当不过豆蔻年华,两颊粉嘟嘟的,稚气未脱,怎轻易看出他的意图?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杀降的道理她既明白,他自然更明白。
其实他何尝想杀他们,可是没法子,军队一入徒太山,便开始下大雪,他们被困在山上五日,终于等到今日天放晴。
可粮食只够剩下五千人吃一日的了,而他们要走出这座山,再到城镇上,还需六日,军队不能被降卒拖累,所以不得不将人处死。不过这原因,便没必要同一个小姑娘多费唇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