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可以自私地看着你为我们在前面战斗,得罪天下英雄,可是正阳他做不到。”
“他这个人其实最怕欠的就是情。”
“他跟我说,他这辈子欠了很多人的情,他师父的,他师门兄弟的,我和我的孩儿的,他欠了太多,不想临死前还要欠上你的一份。”
“他说便是就这般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也不会觉得开心。不若死的有些尊严些。”
“你瞧,男人总是这么自私,他死了,我和孩儿怎么办?我……”
慕容仙仙絮絮叨叨地说着,眼泪又不自觉流了下来。
人最可怕的不是死。
而是绝望之后生出希望,希望还未闪烁,又化作最为深沉的绝望。
那份反复的折磨,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崩溃。
“我……”
江平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慕容仙仙此刻的样子,最后只有叹息一声。
没有独孤正阳,他想带走慕容仙仙的难度,几乎瞬间下降一整个级别。
这下子魔门那边,连面子理由都找不到了。
只不过……
江平还是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句。
是不是瞧不起人?!
他连衣服都爆了,形象也全毁了,还可能得罪了一群小心眼的魔门武者。
他付出这么多代价,最后却带走一具尸体,他以后怎么混。
一点都不讲究!
不过或许这对独孤正阳来说也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江平在看到独孤正阳主动赴死的那一刻,总算明白了上一辈子独孤正阳怎么输的了。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赎罪而已。
想来,他弑师杀友,叛逃师门以后,一直苦受着内心的煎熬,而风清华的挑战便成了攻破他最后一点心防的一股力量。
死在同宗太师祖手上,为自己所犯的一切罪孽救赎。
只不过上辈子没有慕容仙仙,所以他可以走得无牵无挂。
这辈子由于他这只蝴蝶闯入了慕容家,触动了一些线条,让本该失踪,了无音讯的慕容仙仙活了下来,甚至还在经历过一系列的事情后和他走到了一起。
可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江平看着独孤正阳的尸体,身形一转,面对诸多魔门武者,正要说话带走慕容仙仙,可他话未曾出口,人已经先动手了。
“你干什么?!”
江平转身一指点住慕容仙仙的胸口,趁她还没来得及运转真气之时,就将她体内真气封住。
“麻烦你尊重点人好不好?!”
江平口水沫子差点没喷到慕容仙仙脸上去,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道:
“本公子也算是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来救你们吧?”
“结果呢,一个趁我不注意,先把自己弄嗝屁了,好,这事我先不跟他计较,也没法计较了。
就算是我大意了。
可……可是现在你又想殉情!”
“你这么做,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江平越说越委屈,感觉都快哭出来了。
“我救个人我容易嘛,我也很辛苦的好不,这年头,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地当回英雄了。”
慕容仙仙听着江平的控诉,只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连心中的悲痛都被冲散了不少。
“那我……”
慕容仙仙看着江平,低沉苦笑道:
“不死的话,活着又有什么用?”
“我管你有什么用?!”
江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
“以前慕容家满门被灭的时候,你怎么不陪着一起死?!你为什么要活着?!
既然当初你可以选择活着,为什么现在又要死?!
你现在还不是孤家寡人呢,你还有这个家伙的孩子,就算是为了他,你也该更用力地活下去!
我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但人生在世,哪有坎坷不能跨过去。
真到了那时候,你就算想死,我也拦不了你,可现在,不行!
你是慕容家最后的血脉,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独孤正阳的唯一血脉,你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我知道这样对你可能不公平,但感情上从来没有什么公平。
这会儿你一时激动,随他去了,可在地下见了他,你怎么面对他,难道说你为了爱情,所以也下来了?
你觉得他是骂你蠢女人呢,还是抱着你说我爱你呢?
记住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江平也不管慕容仙仙什么表情,直接转过身去,面对魔门众人道:
“这会儿本公子心头很窝火,现在独孤正阳死了,我要带他尸体走到我家旺财坟前祭奠。
你们谁敢再跟我多叨叨一句,我就要带他一起去祭奠旺财。
现在,谁反对,谁赞成?!”
江平脚下一震,浑厚的真气自身后扩散出去,将慕容仙仙和独孤正阳的尸体包裹在一起,而后飞天而去。
……
正道阵营。
一众人惊叹目送江平离去,一个灰衣剑客不由感概道:
“大丈夫当如是啊。”
“一人当空,群雄束手,这等风采,剑……剑君之名,当之无愧!”
一个青衣长衫的书生同样说道,就是剑君两个字说得实在有点勉强。
他脑海中闪过之前体壮如山,浑身肌肉的巨无霸,什么剑君的,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只是用其他的称号,他一时还没想到。
“好想和他认识啊,天下竟有这等年轻俊杰,只恨我晚生二十年,否则必定要与他相约月下,互诉彼此衷情。”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抹了抹嘴角,痴痴道。
“下次相见,洒家必定要与其痛饮三百杯,结拜为异性兄弟!”
一个袒胸露乳,戴着粗大佛珠的大和尚哈哈大笑道。
“呃……”
一旁江平十几个结拜过的老弟弟尽皆无语。
这年头怎么是个人都想跟他们抢大哥啊?
“也不知道这位江少侠当初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才投入朝廷,大好的武林江湖错失一旷世英才啊!”
一个嘴唇上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叹道。
总之,正道这边多是赞言,便是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也很快被镇压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江平经此一役必将一飞冲天,成为天下顶级大佬,这会儿说说好话虽然他听不到,但万一呢。
况且好话听不到,坏话却是一定能听到的。
……
相比正道阵营,魔门就沉默许多了。
眼见江平离去,竟是无一人敢去阻拦。
“哎,正阳魔君不肯受辱,竟当场自尽,这份勇气可叹可敬,以后大家当以其为表率,万不可忘了这份气节!”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说独孤正阳不配身为魔门魔君的也正是这位大宗师。
其他人心中腹诽的同时也是赞同道:
“今日之辱,大家当不可忘,以后有机会必要找补回来。
这江平刚侮辱正阳魔君的尸体,今日我们碍于挑战规矩不能对其出手。
但此次天柱山决战过后,这份恩怨,凡我魔门所属,必要报复回来。”
“说的极是,不能就让他这么嚣张下去!对了,七夜魔君呢?”
“若是七夜大人在场,哪里容得他如此放肆?!”
“人呢?!”
“怎么去通报的人还没回来,七夜魔君怎么还没到?”
“……”
大家纷纷扰扰,三言两句就将刚才的事情抹去,仿佛获得了内心的胜利。
“来了来了!”
一个魔门宗师从阵后小跑上来。
刚才说话的人转头看去,都是面露疑惑道:
“七夜大人呢,怎么没来?”
“难道是没找到七夜大人?”
“该死,决战这么重要的时候,七夜魔君跑哪去了?”
“这年轻人就是不沉稳,魔君之称,难当其名啊。”
……
而那魔门宗师面露难色,犹豫再三,还是说道:
“我们寻到了七夜大人,他让属下带来一句话。”
“什么?”
“是……是一个滚字。”
虽是很轻柔的语气,并没有模仿出七夜的千分之一神韵。
但其他人还是气得要死。
“竖子安敢欺我?!”
“气煞老夫!”
……
只见刚才大喊生气的老者,一个魔门大宗师跳出阵外,大喊道:
“秦国四季阁太上长老侯有情何在?!”
“你杀老夫爱徒墨倾雪,老夫黑铁尊者,前来领教!”
既然无法对七夜发火,只好把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了。
于是随着独孤正阳的第一战结束,这天柱山正魔决战便开始走上正规。
激烈的战斗中,血色开始染红山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