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王宁也是回过神来了。
“公明如今既然及冠,然尚未有官身,此事不急。”
王宁话语中的推脱敷衍之意是直接显露出来了。
吕煜却像是没有听明白一般,笑着说道:“如何不急?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这家都未成,谈何立业,又谈何官身?”
“这个...”
今日来接见吕煜的不是他父亲王恩,而是他这个家主之子,原本就是有深意的。
若是王恩出面接见吕煜,事情便没有了回转的余地,而他这个家主之子出面,即便是谈砸了,到时候家主出面,事情便还有回转的余地。
昨日知晓吕煜要来拜见,王宁对今日的交谈都是做足了准备的。
不管是未入乌堡时的刁难,还是迎接时的礼节不周,都是一步步的调动起吕煜心中的不满。
读书人都是有气节的,吕煜心中愤懑,觉得王家人看不起他,说不定自己就将婚约解除了。
这是王家心中想要的剧本。
但是...
实际上这个剧本却没有按照着预定方向发展。
面前这个吕煜,根本就没有受到前面事情的影响,反而直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是这个吕煜看破了我的计量...
还是前面做得还不够过分?
突然来的变数,让王宁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我家芸儿娇生惯养,享富贵惯了,若郎君无所成就,让我家小妹受了苦,你让我这个做长兄的如何向我母亲交代?人心皆肉生长,还请郎君谅解。”
王宁以为他说完这句话,吕煜便会知难而退,不想面前的少年郎反而是挺直了腰板,一脸感动的说道:“子静与芸儿血浓于水、手足情深,煜感佩至极,还望大舅哥放心,煜虽不才,但竭尽全力,亦是不会让芸儿受到半点委屈。”
这就大舅哥叫上了?
王宁脸都黑了。
这吕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郎君,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宁话还没说完,就被吕煜打断了。
“大舅哥的意思,煜知知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吕家再不济,也是成皋望族,岂会让芸儿受苦?大舅哥多虑了。”
这一个个大舅哥,叫的别提有多亲切了。
王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王家理亏,婚约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的。
要怎么反驳呢?
就在王宁绞尽脑汁的时候,屋外却是响起了琴声。
琴声悠悠,清脆薄亮,像徐徐的清风拂过翠绿的竹林。
王宁眼珠一转,马上开口说话。
“非是我不想与你谈论婚事,而是如今朝堂有变,我王家也是掣肘其中,公明可知如今朝堂局势?”
门外有琴声...
吕煜瞟了一眼房外,然后再将视线收了回来。
“董公入洛之事,在下也稍有耳闻。”
“何止是董公入洛,少帝被废,朝堂之上,诸公不知死了多少,便是太尉曹嵩,如今亦是远逃洛阳,避祸他处。”
前面遮遮掩掩,现在终于是要说重点了。
看来自家大兄猜的不错啊!
曹嵩离洛之后,吕家对王家也就没有多少帮助了。
既是无用棋子,也不必联姻了。
“子静,你我之间,言谈何至于隐晦至此?不如明言罢。”
明言?
但这是如何能够明言。
悔婚之事,不能由我王家说出口啊!
王宁眼珠一转,问道:“郎君可知我王家生意近况如何?”
吕煜轻轻摇头。
“不知。”
“唉~”
王宁起身,拿出酒勺,从沸腾的酒壶中舀出酒水,装满两个酒樽。
“请。”
说了这么久的话,倒舍得给酒喝了。
吕煜结果酒樽,轻轻抿了一口。
这酒就比之前喝得黄酒要烈得多了。
只是稍稍抿了一口,胸口便暖洋洋的,这清早上沾染的寒气也是被驱散一空。
“好酒。”
王宁稍稍喝了一小口,才说道:“郎君应该知晓,我王家主营的就是粮食丝帛买卖,其次是并州贩马,还有青州的铁器,早先有太尉曹嵩的关系,河南河北都卖我王家一个面子,因此不管是并州贩马,还是售卖铁器,都是有利可图的。但数月之前,太尉离洛避祸,贩马与铁器生意,几乎断绝,至于粮食丝帛,也处处受到粮官刁难,府尹新上任,便是连我王家主营之粮食丝帛买卖,也有了影响,再如此下去,恐怕我王家上下数百口人便要揭不开锅了。”
王宁自觉自己说的已经是声态并茂,就差掉几滴眼泪了,而面前的少年郎也一直点头,好像感同身受一般。
他心想:看来事情成了一半了。
“王家的处境,在下很是同情,只是这与我迎娶令妹有何关系?”
看来这事情是一半都没成...
刚刚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王宁手撑着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公明岂不知我王家这等商人,都是需要依傍主官的,太尉曹嵩在时,无人敢动我王家,只是如今曹嵩已去,便是区区成皋县令也想着从我王家咬下一块肉来,而我父亲就只有一个女儿,你看...”
这小子终于是明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