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妃这一胎不仅是封国的皇子,更是封淇奥手里最有力的武器,前者是欢庆于封国的后嗣,后者,则是别有用心。
但这份用心不为人所知,也不能为人所知。
外面的人都在口口相传二皇子的喜事,后宫里除了灵犀宫和媚华宫,都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喜庆。后宫之中的女人,谁愿意看到别的女人有孕,风坞穿的像个花孔雀似的去灵犀宫“好心”慰问了一番,正巧碰上皇上赐给灵犀宫的礼物一箱箱搬过去,气的风坞回来之后砸了很多东西,砸完之后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开始在在自己的小厨房天天熬药,天天盼着皇上来。
贵妃娘娘心情不好,吃苦的就是那些下人,贵妃娘娘宫里每天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为别的,就为博得皇上的注意。
不过别说,封淇奥还真去了贵妃宫几次,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招,贵妃娘娘总算消停了几天。后来皇上一去媚华宫和灵犀宫,风坞就会不开心好几天,闹腾一阵,等皇上去看了她一次,她也就消停一点。
封国皇后娘娘为人大度,到没有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只不过……在某些事情上,开始变得任性。
当听封淇奥又去灵犀宫的当天,凰羽夜里突发疾病,偏不见太医,从灵犀宫喊了皇上去寒冰阁。
好像皇上来了之后病便能好了似的。
那夜正是封国的第一场雪,初雪。
初下雪时,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一阵紧似一阵。像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轻柔的小雪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渐渐地,小雪花变大了,变厚了,密密麻麻的。
风越来越大了。那朵小云变成了一片白色的浓云,慢慢地升了起来,扩大起来,渐渐遮满了天空。下起小雪来了。
陡然间,落起大块的雪片来了。风呜呜地吼了起来,暴风雪来了。
一霎时,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见了。
凰羽站在二楼的窗台前静静远眺,压抑了很久的心情突然在这一刻完全释放了出来。
她突然感觉非常孤独,就算外界再热闹,耳边再喧哗,仿佛都与她无关。
雪,漫于这雪的世界,心已温和孤独离远。
只有静下来,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慢慢看清自己的内心。
那个她不愿意接受的真心。
大概这个宫里,这个国家,很多人都想看到帝后和睦的场面。
众人心之所向,却不是她心之所向。
凰羽心里很明白,封淇奥不是她的良人。
但情不知所起,奈何一往而情深。
伸手采几束雪花,温和这薄绵的冰隔。晶莹的小雪花落在凰羽的手掌心上,看上去是透明的,慢慢地,它融化了。掌心流逝,飞扬思绪如同这雪花凝成她不可说的思念。
空中,晶莹的雪花像轻盈的玉蝴蝶在翩翩起舞。如此凄美的雪景,如此妩媚的月色,实在是使人难以忘怀。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凰羽想,也许是我太过于多情了,过几天不见,心也就能忘了他了。
可是几天之后,他还是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散。
残雪化蝶入梦飞,夜尽天明几时回?空中飘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
弹指一挥间,流年不复返。
风雪交错的夜里,月色显得有些苍茫,窗外的灯火也不似从前那般明亮。
大概在这偌大的宫廷里,只有她有这样的闲心思,欣赏着夜的凄美,品味着夜的芬芳。雪让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真的好冷,好冷,大地一片银白,一片洁净,而雪花仍如柳絮,如棉花,如鹅毛从天空飘飘洒洒。
不消片刻,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帐篷,大地立刻变得银装素裹。
她今天特地遣散了宫人,想把心里压抑了许久的事拿出来,拿到明面上来想想。
凰羽此刻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的孤独。仿佛她站在一个被世界遗弃的角落,仿佛她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浪人。
听说今天封淇奥又去了灵妃宫里,她可真得宠啊。
也是,那样的一个美人,别说是男人,就是她看着也爱怜不已。
更何况她还有了他的孩子。
如果梦里的事是真的发生过,在梦里看到的那个小娃娃,封淇奥抱着他,眼里都是星星的光亮,就像他一开始看她的眼神。
他很喜欢小孩子,现在他又得了一个孩子,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
他高兴,她不高兴。
她心里知道,自己很不高兴。从听说灵妃有孕的那一刻起,她胸口就像有一块大石头似的,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既然不能从一而终,那为什么要来招惹她?
先对她那么好,让她心动,再不管不顾的抛弃,纳妃,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看到她这样心痛,他很开心是不是?
凰羽啊,你得把心收回来啊……
可是这心一旦动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收回来?如果容易的话,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单相思痴情人了。
傍晚,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霎时间,整个皇宫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白茫茫的雪悄无声息的掩盖了大地,一轮圆月挂在漆黑的夜空,周围嵌着许多晶莹的星星,在皑皑大地撒下银色的光辉。
雪下了一下午,到晚上的时候渐渐变小了。
空中飘着雪花,像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冬天来临之际像柳絮一般的雪,像芦花一般的雪,像蒲公英一般的雪在空中飞舞。
轻柔的小雪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
漆黑的夜里,月光弯钩,照在洁白的雪地上。
寝殿内龙泉窑梅子青三足炉中点着嫋嫋香烟,极其静谧。
窗外唯有风声漱漱,如泣如诉。
极细的雪簌簌下着,仿佛静静洒下的盐粒,寝宫外一排隐隐约约的灯光,侍卫分立两侧。
实在说不过自己的内心,一想想他抚着灵妃的小腹,笑意盈盈的和她说话,她这心里就来气。
一激动,干脆就让小脆去请了他来。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
凰羽知道,自己的理由很蹩脚,生病了不请太医,喊他有什么用?正常人用正常的脑子想想都知道,她是故意把他从灵妃那里拔过来的,肯定有不少人也在想皇后娘娘小肚鸡肠,看不得别的妃子有孕。
但是不管外界这么说她,她都不在乎,先把封淇奥喊过来,省的自己胡思乱想。
让自己心里舒服了再说,别的事,她现在懒得管。
她这个皇后娘娘虽然是挂名的花瓶,但总归是皇后娘娘,她的话还是有一点地位。
封淇奥敢不来,她就学着风坞,一哭二闹三上吊,去灵妃宫门前闹……不行不行,她要保持素质,闹不行,那就晕倒吧。
反正她不舒服,别人也不能舒服。她想开了,人这一辈子,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别活的太累。
凰羽头枕在寝殿门上,听着殿外的动静。
果然,掌灯时分,远远走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在殿门前停住。
那是封淇奥的脚步声,他举止轻柔,和谁都不一样。
但是这轻轻的脚步中夹杂着一抹凌乱。
真的来了……
砰砰砰!!!
凰羽的心脏不知道怎么滴跳个不停,似乎都快跳到了嗓子眼,砰砰砰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的清清楚楚。
凰羽!别这么没出息,别跳别跳,不就是个男人么!
然后凰羽听到了封淇奥的声音,问门外的小脆────凰羽怎么样了?太医看过了吗?没事吧?
这担心的语气,装的可真好,要是不了解他的,肯定又被他的“好意”给骗了。
凰羽脑袋里这样想着,心里却感觉暖暖的。
封淇奥果然来了,抛下了为他生儿育女的灵妃前来,他……会不会有一点真的关心我?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打压下去。
小脆摇摇头,说皇后娘娘没事,只是受了些风寒,已经歇息,可是传了口谕,说怕冷,想让皇上今夜留值在寝宫庭院。
小脆说着凰羽教给她的话,,终于一字不落的重复出来,吓得她一身冷汗,不敢看皇上的脸色,只看着皇上的一抹衣摆,把脸埋到自己领口的毛绒里。
让皇上留值在寝宫庭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有皇后娘娘说得出来,也是有皇后娘娘说出来,皇上才会笑意盈盈的答应。
皇上刚来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金黄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一身绯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串盘玩的温润的小叶紫檀手串,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
武功深不可测,温文尔雅,他是对完美的最好诠释。再加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
他们的帝王美丽得似乎模糊了男女,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樱花不经意的缭绕在他的周围,不时的落在他的发簪上,如此的美丽,竟不能用语言去形容。
美丽的帝王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慌张,为他增添了一丝凡人的生气。
小脆有一点失望,皇后娘娘没看到皇上赶过来时候的焦急。她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除了遇到皇后娘娘的事,皇上就没有这么焦急过。
其实小脆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封淇奥在凰羽面前就是另一个人,比平常温柔百倍。
门外,封淇奥问了小脆之后就不再问,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走上台阶来,挨着寝殿门站定。
雪斜斜刮过来,天青水色的衣摆清凉而湿润,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在封淇奥来到一刻钟之后,小宁子也赶了过来。刚才还冷的像块冰似的皇上,现在整个人的棱角都好像被磨平了。
想起刚才去灵妃宫里那个懒懒的不想动弹的男子,小宁子就一个哆嗦。
傍晚的时候,封淇奥选了灵妃的绿头牌。
有孕的妃嫔本不应侍寝,皇上却偏偏不安往常的旧俗行事,灵妃有孕之后,去她宫里的次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
说是皇上喜欢灵妃和她肚子里的皇嗣吧,小宁子没从皇上脸上看到太多的喜悦,更多的是皮笑肉不笑的的逢迎。
皇上并不像表面那样高兴,小宁子从很多细节上就看了出来。皇上每每睡醒午觉,都会坐在花梨木镶金龙床上,垂眸看着自己玉白色的手指,然後凉凉的压在心口,沈重如同铅石一样,好像心里少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皇上翻完绿头牌之后就坐在御案前,没有起身的架势,小宁子也不敢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