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命硬,让长公主见笑了。”
琳琅正欲回答,被一只粗壮的手掌扼住了腕口,语气惊疑不定,“你……你会说话?师娘?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骗我?”
四师兄胸口起伏,呼吸急促,额角冷汗涔涔,盘了狰狞青筋。
她骗他?
她竟骗他!
“我没骗你。”长公主的声色是罕见的温柔,“小四,我很抱歉,那日事发突然,害你重伤失明。我们立场不同,在各国细作的眼皮子底下,不好明目张胆放走你,于是就来了一出瞒天过海。”
她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知道你是个正直又有原则的孩子,不愿意接受敌人的帮助,深思熟虑之下,只好隐瞒身份,为你寻医问药。”
长公主仰着头,颊泛红晕,尽管四哥哥看不见,她依然在卖力演出,毕竟,在场的又不止他一个人。
“我是真心实意想你好起来的。”
琳琅的语气又低落下来,“当然,你放心,有些事我是不会当真的。你我身份有别,年龄有差,怎么……怎么可能呢?”
她神色多了一丝哀思,听得人柔肠寸断,“本宫出身尔虞我诈的宫廷之中,为了生存勾心斗角,有谁知晓,我宁可做那炊烟上的自由云雀,也不愿意囚禁在冷冰冰的金笼里。”
“如今,竟是无一人肯信我。”
泪珠滴落手背,灼伤了四师兄的刚硬心肠。
“长公主,你、你莫哭了……”
大男人颇有些手足无措。
木头开花之后,便是冰山融化。
李千机胸口堵着一口闷气,他上前一步,直接捏紧了琳琅的腕骨,“长公主,你这样耍着我们师兄弟玩,就不担心遭了天打雷劈吗?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催人泪下,就能掩盖你的狼子野心了吗?”
“我不过是失个忆,你连哄带骗,昧下了我的千金阁与天上楼,让我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如今,你又借着四师兄的伤势,扣押了犀奴国攻无不克的上将军,无非是拖延时间,让秦国的兵马加快吞并犀奴。”
李千机冷笑,“四师兄让你发的家书,想必全部献身给了您房间里的蜡烛吧。”
“……什么?”
四师兄浑身发抖,他扯住琳琅的衣角,力度之大差点要撕裂开来,“前方战事竟到了如此糟糕地步?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明明说,明明说,吾之犀奴一切尚安啊——”
犀奴,那是他的国,他的家啊。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当立不世功。而他,被国君委以重任,被家族寄以厚望,以寒甲铁马,擦拭暗淡的王朝星辰,重耀于世。这一刻,他的国家陷于水深火热的危难之中,他却爱上了罪魁祸首!
四师兄怒急攻心,生生喷了一口血,他甚至不顾自己双眼失明,踉踉跄跄往外边走去,随后一脚踏空,整个人往阶梯摔去。
琳琅牵住他的手,拉他回来。
“你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
男儿报国,马革裹尸亦不悔。
“你的眼睛还没好,现在去,送死罢了,还是留下来,好好养伤。”
四师兄怔了一瞬,随后,拆开她的手指。
“长公主,我不是狗,你给一根骨头,可以忘记所有伤痛。你当初就该杀了我,以绝后患。”
他闭了闭眼,嗓音低沉冷漠。
“今日一别,恩断义绝。他日相见,不死不休。”
他步入滂沱大雨,脊骨直得锋利。
“长公主,好狠的心肠啊。”李千机目送着四师兄远去,“师兄双目失明,又是淋着大雨,恐怕一出门要烧成傻子了,你就不担心吗?”
长公主淡笑,“我昨日收到了阿弟的飞鸽,秦国大获全胜,上将军再英明神武,也挽救不了颓势,随他去吧。”
所以说,四师兄这枚棋子已经无用了,可以放弃了?
李千机深吸一口气,将琳琅按在了淋湿的柱子上,“那我呢?在长公主的心里,我算个什么级别的卒子?亦或是,像师兄一样,只是您养着玩玩愉悦身心的小宠物?”
他眼睛血红,杀心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