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月色下,一辆马车停留在城堡的山脚下。
“艾薇儿小姐,这就是您未来要生活的地方了,祝您好运。”车夫脱帽致意,驾着缰绳驶入浓浓的黑雾中。
提着一个小皮箱的少女局促不安扯了扯身上的新裙子,白色的蕾丝礼服,腰间掐着漂亮红色蝴蝶结。她扭头去看身后那个犹如庞然大物的古堡,深灰色的外墙透着沉稳凝固的岁月力量,而塔尖点染着天空一般明丽的蓝。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城堡的外围除了荆棘,还盛开着一片娇艳瑰丽的蔷薇。这个发现令艾薇儿忐忑不已的心有了稍稍的缓和余地。
她拎着裙摆,小心翼翼踏上了那光滑的石阶。由于没有习惯这种曳地的贵女长裙,艾薇儿还差点狼狈摔了一跤,不得不拽住了旁边生长的绿植稳住了身体。
“嗤——”
有人的笑声突然响起。
艾薇儿回头一看,后面是浓厚的夜雾,比刚才更加令人看不清来路了。不知为何,她只觉得浑身的血管在突突跳着,好像某种危险的警告。
好像一不小心,周围就会冒出一张野兽的血盆大口,将她拆骨入腹。
少女埋下头,惴惴不安赶着路。
艾薇儿的预感并没有错。
一群衣着华丽的吸血鬼正端着红酒,透过水晶球,饶有兴致瞧着这个即将成为他们兄弟新娘的人类少女。
“这个女孩儿很胆小哦,以后生活肯定有趣啦。”
老四托瑞多吹了记口哨,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
吸血鬼长兄淡淡瞟了他一眼。
他立马举手投降,“放心,二哥,我也就是嘴上说说,不会欺负她的。这个小女孩儿看上去也才十五六岁,我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呢?”他蓝眸里漾着极其无辜的神色。
双胞胎笑得很甜,异口同声,“那就让诺菲勒和茨密希欺负她到哭吧。”
托瑞多在长兄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果然,这两只披着白兔外皮的小恶魔就爱唯恐天下不乱。
老三一如既往闭着眼睡觉,很少参与兄弟的话题,疏离与孤僻演绎得淋漓尽致。
其余人则是各做各的事,打牌、掷飞镖、抽雪茄、品赏红酒。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
这人类少女看上去挺一般的,要不是长老院那边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少女非比寻常,家族的成员是不会在城堡里停留超过三天的。
因为这座恩菲尔德城堡的主人是以严谨戒律出名的长兄梵卓。
很少兄弟能受得了他那苛刻的完美标准。
只要他们待在城堡的一天,公共场合不能衣衫不整,夜晚不能在走廊里任意走动,进食时间要保持一致等等。
他们兄弟之所以那么齐全,都是为了迎接大姐卡帕多西亚。
卡帕多西亚是第三代吸血鬼的亲王,能力是操控死灵法师。与她出色的头衔相比,她更像是黑夜里的君王,神秘而美丽,不轻易现世。上一次家族会面,是发生在五个世纪之前的事了。
不过吸血鬼的生命尤为漫长,血液里烙着永生的诅咒,于是时间就成为了最不值钱的、肆意挥霍的玩具。
兄弟们对这位女亲王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唯一深刻的是她那双永远燃烧着炽火的眼睛,比鲜血更嫣红,比玫瑰更美丽。
在昨天的晚宴上,她已经证明这一点。
五个世纪的时光考验,她仍风情摇曳,美艳无双。
“姐姐怎么还不下来呀?”年纪最小的布鲁赫撅着粉嘟嘟的嘴唇,十岁的小男孩穿着时下最新颖的白衬衫,浅棕色的背带小短裤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踩着皮靴,在一众成年或少年的俊美兄弟中,幼嫩而无害。
“也许是甜酒喝多了。”有人轻笑着开口,“大姐对这种酒精类的东西最没办法了。”
兄弟们不禁想起了宴会厅的一幕,成熟妖娆的女子一手支着额头,猩红的指甲在璀璨的灯光下闪烁着魅惑的色泽,她醉了,雪白的双颊晕染开甜美的红潮,两扇柔软睫毛沾着细碎的泪光,温柔而柔缓翕动着。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或是低等级的吸血鬼,敢在一群野心勃勃的第三代吸血鬼兄弟前露出如此诱人的一幕,等待她的不外乎有两种结局,一是被兄弟们分而食之,二是做他们的血库,被长期圈禁喂养。
可惜,她偏偏是他们的大姐,不可挑衅的权威。
“我叫姐姐去!”
布鲁赫的铮亮小皮鞋在楼梯间噔噔地响。
很快,一个困倦到睁不开眼睛的女子被小男孩拽着胳膊扯了下来,黑藻般的秀发垂落脚踝。
众兄弟心想,最小的果然是最受宠的。
血族秩序等级分明,哪怕是兄弟之间暗潮汹涌,在表面仍然维持客气的礼数。按布鲁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举动,早就要受罚百遍了。
“布鲁赫,别扯姐姐,姐姐的袖子都快掉了。”
长姐无奈提醒他。
众人一看,那宽松的白色睡袍被拽下了一角,颈侧的锁骨与肩膀线条在缱绻的黑发间若隐若现。
大厅内一时间只剩下了浅浅的呼吸声。
琳琅面不改色,在兄弟们的虎视眈眈中,将浴袍落下的部分懒懒拨了回去。
布鲁赫吐了吐舌头,继续牵着她,蹦蹦跳跳到了众人的中央。
古堡里的装饰透着维多利亚时代的繁美奢华,沙发是椭圆靠背的类型,洛可可的风格,嵌着珍珠母、乌木、冬青,相当考究气派。其中,一双逆天的长腿随意交叠着,干净而没有一丝折痕的牛皮鞋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见琳琅在看他,男人从容优雅起身,冲着她颔首。
梵卓,仅次于琳琅第一亲王地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