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真太郎让瞬太郎也找个地方坐下,但瞬太郎没有丝毫的动作,继续站在原地,把目光牢牢锁定在已经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的真太郎。
“瞬太郎,我知道你是吉原的罗生门河岸出生,可能不太了解历史,所以你可要仔细听,不要听漏了。”
“即使你这种没有在学堂上过学的人,应该也知道吧?在200多年前,这个国家正值战国时代,遍地战火。”
“各家大名打得昏天暗地,终于有个名叫织田信长的大名脱颖而出。靠着自己天才般的谋略,征服了各家大名。”
“那个时候,织田信长的麾下,有个名叫羽柴秀吉的得力部将。”
“在织田信长距离统一日本、结束战国乱世仅剩一步之遥时,遭到另一个部下——明智光秀的反叛,惨死在本能寺。”
“而那个名叫羽柴秀吉的部下在获知织田信长被明智光秀给害死后,迅速出兵打败了明智光秀。”
“凭着‘平定叛乱,为主公报仇’的功绩,羽柴秀吉在织田家很快如日中天。”
“最终,羽柴秀吉夺取了织田信长大部分的遗产,顶替织田信长,成为了全日本最强大的大名。”
“我们不知火里,也是在这个时候投靠了秀吉,成为秀吉麾下的忍者军团。为秀吉之后的霸业”
“当时全国第二强的大名:德川家康也远远不是羽柴秀吉的对手,早早臣服于羽柴秀吉,成为羽柴秀吉的臣子。”
“羽柴秀吉最终创立了织田信长没能完成的霸业——统一天下。”
“君临全日本,被称为‘天下人’。”
“秀吉修筑天下名城:‘大坂城’,并将大坂定为了他家族的新的根据地。”
“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羽柴秀吉被天皇赐姓‘丰臣’。”
“自那以后,羽柴秀吉变为丰臣秀吉,羽柴家变为丰臣家。”
“不知火里的声势、实力也在丰臣秀吉统一天下时,达到了巅峰。”
“只可惜好景不长啊。”
“丰臣秀吉在成功让天下一统时,年纪已经大了。”
“‘天下人’的宝座还没坐上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丰臣秀吉死后,只留下年幼的继承人——丰臣秀赖,以及丰臣秀赖他那没什么脑子的母亲:淀殿。”
“丰臣秀吉去世后没多久,德川家康便开始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在庆长5年的那场‘关原之战’中,德川家康击败了忠于丰臣家的石田三成,丰臣家开始失势。”
“天下被德川氏取而代之。”
“在关原之战结束的3年后,德川家康被天皇封为‘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在他的根据地江户开创‘江户幕府’。”
真太郎偏转过头,朝江户城所在的那个方向看去。
但因为视野的缘故,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历史就是这么有意思。”
真太郎露出了一抹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
“织田信长死后,本为织田信长臣子的秀吉领着他的家族,将织田氏取而代之。”
“秀吉死后,本为秀吉臣子的德川家康,又领着他的德川家将丰臣氏取而代之。”
“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这3人的故事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生小孩一定要趁早啊,确保自己死掉的时候,自己的继承人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瞬太郎,你说有没有道理?”
真太郎的这句话带着几分开玩笑的色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将视线偏转回来,看向瞬太郎,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之色。
这副模样,就像是在跟瞬太郎说:我讲了一个蛮好笑的笑话,笑一笑吧。
只可惜瞬太郎的嘴角动也不动,继续将冷冰冰的视线刺向真太郎。
自讨了个没趣的真太郎,在撇了撇嘴后,继续说道:
“在丰臣氏失势后,不知火里并没有抛弃丰臣氏,为了报答丰臣秀吉的恩典,继续一心一意地辅佐丰臣氏。”
“虽说丰臣氏失势了,再没有能力去对抗德川家康的江户幕府,但德川家康一直视丰臣氏为眼中钉。”
“在建立江户幕府的11年后,德川家康在庆长19年发动‘大坂战役’。”
“通过‘大坂冬之阵’、‘大坂夏之阵’这2场战役,彻底将丰臣氏连根拔起。”
“史料是这么记载的——在败给德川氏后,丰臣氏的家主丰臣秀赖自杀,享年23岁。”
“其子丰臣国松被活捉,然后在六条河原被斩首,享年8岁。”
话音刚落,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在真太郎的脸上浮现。
“但这其实是史料上这么写而已。”
“真实情况是——丰臣国松并没有死。”
真太郎仅这一句话,便让瞬太郎的瞳孔微微一缩。
“在德川家康发动大军对大坂展开攻势,大阪城化为一片火海时,有一帮人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海,将丰臣国松救出。”
“而这帮人,就是为丰臣氏尽忠到底的不知火里的忍者们。”
“不知火里的忍者们将丰臣国松救出后,将丰臣国松带到了九州的萨摩。”
“在六条河原那里被斩首的,是丰臣国松的替身。”
“将丰臣国松救出后,为了避免让江户幕府发现还有丰臣的血脉留存,于是主动和这支丰臣氏的后裔撇清关系,不再与他们往来。”
“同时也主动遗忘这段他们将丰臣氏的血脉后裔给救出的历史。”
“参与这场对丰臣国松的救援的忍者们,全都对这段历史缄默不言。”
“既不告知其他人,也不用文字将这段历史记载下来。”
“在这帮参与了对丰臣国松的救援的忍者们逐一死去后,还活着的不知火里的忍者们自然而然也就遗忘了这段历史。”
“现在仔细一想,当时不知火里的忍者们真的是有够忠义的啊。”
真太郎皮笑肉不笑,肩膀抖了抖。
“在丰臣氏失势后,仍对丰臣氏不离不弃。”
“在丰臣氏即将灭亡时,舍命将丰臣氏的血脉救出。”
“据我所知,当时为了救出丰臣氏的血脉,死了好多的忍者。”
“成功救出丰臣氏的血脉后,又为了不让江户幕府发现还有丰臣的血脉留存,而主动疏远曾经的主家,并遗忘这段本可以在历史上留下耀眼一笔的‘救主行动’。”
“直至今日,不论是外人,还是不知火里的忍者们,都不知道于200年前,在那火光冲天的大坂城中,一帮忍者所创下的传说。”
“成功将丰臣氏攻灭后,天下再无可以威胁江户幕府的家族。”
“从此以后,江户幕府坐享天下200年,直至——”
真太郎竖起右手食指,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今天。”
“被救出的丰臣血脉,在这200年间顽强生存着。”
“并且……这200年来,丰臣家的后人们始终没有忘记和江户幕府的仇恨。”
“丰臣氏的后人们真正意义上地卧薪尝胆了200年!”
真太郎的语气渐渐亢奋了起来。
“终于在江户幕府日渐衰落的当下,丰臣氏的后人们决意就从现在开始!从江户幕府那夺回所有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切!”
“金钱、名望、以及……天下!”
真太郎的两只嘴角,以夸张的幅度向上拉。
展露出来的笑容,带着惊悚的狰狞。
真太郎此时的这副模样,让瞬太郎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此时的真太郎,和瞬太郎以往认知中的真太郎,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瞬太郎记忆中的真太郎,低调、沉默寡言、如头勤恳的老黄牛般默默地做着所有分派到他头上的任务。
而此时的真太郎,露出着狰狞到有些诡异的笑容,用亢奋的语气说着让瞬太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错愕到现在的“真正的历史”。
如果是其他人跟瞬太郎说出“有丰臣的血脉留存并伺机复仇”的故事,瞬太郎肯定会认为他这故事编得不错,不将这故事卖给说书人实在可惜了。
但在今夜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的当下、由真太郎说出这故事,瞬太郎对历史的认知,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动摇……
在瞬太郎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时,真太郎接着他刚才的话头,继续讲着。
“瞬太郎,就如我刚刚和你所说的那样。”
“我、惠太郎,还有半之助他们,在很久之前,便是同伴了。”
“我们都是……丰臣的家臣……!”
瞬太郎在刚才就已经隐约猜到真太郎他们可能和他刚才口中的“幸存的丰臣后裔”有关系,但在真的亲耳听到真太郎他们承认他们是丰臣的家臣后,瞬太郎的脸上、眼中还是难掩错愕。
“瞬太郎,我与惠太郎和你一样,都是‘外来的忍者’。”
真太郎接着道。
“你在吉原的罗生门河岸出生,然后被看中才能,之后受邀进入了不知火里。”
“而我与惠太郎和你一样,都是外来的。”
“在进入不知火里之前,我们就已经是丰臣的家臣了。”
“为了从内部掌控不知火里,我们老早就开始做着准备。”
瞬太郎的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他手中的那半截和服衣袖,以及那封信,像是要被他捏碎了一样。
“从内部掌控不知火里……”瞬太郎沉声道,“你们从6年前开始,就想着要掌控不知火里吗……你们想干什么?为了让不知火里重新回到丰臣氏的麾下吗?”
在瞬太郎的印象中,真太郎就是在6年前加入了不知火里。
然后在不久之后,惠太郎也成了不知火里的一份子。
“嗯……算是吧。”真太郎耸了耸肩,“为了彻底灭亡江户幕府,我们需要联合、掌握所有能掌握的力量。”
“为此,我们将伊贺之里的残存忍者们也给拉拢了过来。”
真太郎咧开嘴,笑了笑。
从刚才开始,他的模样就像个恶作剧成功了一样小孩一般,向瞬太郎开心地炫耀着他那成功的恶作剧。
“在伊贺之里于40年前灭亡后,我们便有意识地去寻找、联络还幸存的伊贺之里的忍者们,将他们拉拢了过来。”
瞬太郎偏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半之助。
半之助默不作声,应该是对真太郎刚才的话表示默认了。
“为了今夜,我们可是准备了好久啊……”
真太郎仰起头,闭上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为了能在不知火里获得足够的话语权,一路爬上了‘四天王’的高位。”
“在大概1年前,我们就做好了夺取不知火里权力的所有准备。可以开始正式动手掌控不知火里。”
“先是说服炎魔他归顺幕府,将不知火里的据点搬到江户。”
“当时为了成功说服炎魔归顺幕府,可是花了我不知多少气力呢。”
“在将根据地搬到江户后的这几个月来,我们一直寻找着最合适的动手时机。”
“然后——终于在今天,把实施计划的最佳时机给等来了。”
“你和极太郎在今天晚上都恰好有任务在身,没有待在村里。”
“没有比今夜更好的动手时机了。”
“为了掌控不知火里,该除掉谁,我早就做好了计划了。”
真太郎冷笑着,抬起手往自己的脖颈处划了划。
“首先——统领着整个不知火里的炎魔必死。”
“其次是极太郎和幸太郎。”
“只要他们3个死了就行。”
“除他们3个之外的忍者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炎魔这个一心想着要振兴不知火里的老家伙实在是太碍事了。”
“极太郎和幸太郎不仅在不知火里拥有着不低的地位和权力,而且还是那种没有任何牵挂的人。”
“极太郎贪恋酒色。”
“幸太郎不贪酒,只贪色。”
“这种没有任何牵挂的人是最麻烦的,不方便控制。”
“为了应付极太郎,我在5年前就派惠太郎到极太郎的身边,让惠太郎和极太郎做表面上的兄弟,实质上监视极太郎。”
“并准备在机会来临的时候,把他杀掉。”
“至于幸太郎,我对他本也有相应的安排,但幸太郎已经被绪方一刀斋所杀,所以我倒也省了一点功夫。”
“我于今日傍晚,设法在炎魔今日的晚饭里面加了毒药。”
“这种毒药虽然过上一段时间才能生效,但却是一种吃了后就必死的猛药。”
“在往炎魔今夜的晚饭里下药的同时,给惠太郎下令——在与极太郎外出执行今夜的这任务时,瞅准时机杀了极太郎。”
“只不过惠太郎那出了点意外,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极太郎便被不明人士所杀,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极太郎死了就好。”
“除此之外,也向半之助他们下令,让他们到吉原那里绑走风铃太夫。”
“瞬太郎,你知道吗?我本来也想将你给杀了的。”
说到这,真太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你是‘四天王’里面最可怕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