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隆帝目光移到坐在右下方的睿王身上,见他把桌上摆的月饼和两盘牛肉又都吃完了,抬抬龙袍宽袖,低沉的声落下来:“睿王桌,加。”
冷不丁又被做了皇帝的二哥关注,睿王驼着的背挺了挺,他怪不好意思地摆摆肥成猪蹄的胖手:“陛下,不、不用了,臣吃饱了。”
可是他的话未落,已经有两个小宫女给他呈上新的牛肉和月饼,睿王只能站起来敬天隆帝一杯。
静德公主小尝了口花糕,对身侧的姜太妃道:“母妃,你有没有觉得自皇上登基后,就对四哥变了个态度?以前除了三哥,皇上对其他兄妹都冷冰冰的,尤其是四哥,好吃懒做,懦弱无能,皇上素来最瞧不上他,可如今,中秋晚宴都交给乐太妃一手操办。”
这变化迄用自己的女儿说,姜太妃早就发现,不过皇帝的心思,她并不想揣测,也不想叫女儿多揣测,她道:“那是皇上体恤你皇母后,不想你皇母后操劳,就把这个重任给了乐太妃。”
静德公主道:“皇母后不想操劳,也轮不到乐太妃啊,还有韦贵……”
“好了,皇上怎么做都有他的道理,轮不到你我来置喙。”姜太妃打断她,余光注意到又朝她瞥来一眼,端坐在斜对面的左相倪凤章。
静德公主撇撇嘴,只能依了她母妃的意转移了话题:“唉,思思姐没来就算了,皇叔怎么也没来?”
“萧南王远到郢州视察,恐怕是来不了了。”姜太妃虽回答着静德公主的话,但心思完全飘到了别处。
静德公主杵住下巴:“不是说昨天就回京了嘛。”
姜太妃手心抚到腹部,眉头皱起,静德公主观见她的异样:“母妃,你怎么了?”
姜太妃浅笑:“吃多了。”
她起了身,摸摸静德公主的脑顶:“本宫一会回来。”
静德公主会意她是要去恭房,点点头。
母妃走了,静德公主总不能找身后的宫女说话,更无聊了,没有母妃在,她目光也大胆地投向左相的长子倪明身上。
注意力都放在了倪明身上,她都没发现就坐在倪明身侧的左相也离席了。
过了会儿,有人吹起悠扬的笙,琵琶声也起了,一个打扮成嫦娥的舞女旋着彩带从远处跑来,七仙女也来了,还有哪吒和二郎神。
静德公主期待的百仙跳终于开演了,见母妃还不回来,她都替母妃感到遗憾,不由回头对自己的贴身宫女道:“你去找母妃,让她快些,告诉她百仙跳开始了。”
“是。”小宫女本来正被台上的表演吸引得眼睛都不舍得眨呢,现在不得不领了任务离开。
*
畅心园东面,姜太妃被左相亲歪了脖子,抱着左相的腰问他:“思思怎么没来?”
新帝仁厚,允许大臣们携带家眷入宫参加晚宴,左相还是新帝的亲舅舅,更有资格带着新帝的小表妹赴宴。
左相道:“思思高烧刚退,在家休息。”
“高烧?”姜太妃被左相抵到了树上:“没有大碍吧?”
“无碍,烧已经退了。”左相道,“不说孩子们了,我们难得见一面,让我好好想想你。”
“你别急啊,别把我的衣服撕坏了。”姜太妃噌道。
“咯吱。”
突然,远处有动静。
“谁?”左相动作一顿,警惕地往后看。
动静没了,可他看见一块粉色的衣角。
“谁在那?!”左相上前。
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左相立马追去,因为有些距离,很快脚步声就消失不见了,借着月光,他只看见一个宫女装束的背影。
姜太妃将他拽住:“别追了!”
她眼睛尖,很快发现梧桐树后面掉了一根发簪。
“应该是那宫女的。”仔细看了看那发簪,左相眯住老眸。
姜太妃理理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多少慌乱,她道:“这个事情我来处理,先回去吧。”
被人看见了,左相也没了心思再与姜太妃问风月,他和姜太妃分头回去。
姜太妃回去的路上,遇见静德公主的宫女来寻她,她未说什么,自己的贴身宫女帮她应付了,她们一起往想云台回。
*
“姻姻,畅心园就这样不管了真的好吗?明天早上你会被丘姑姑罚的。”
回去的路上,许枝枝还放不下这事,她觉得沈平姻和露荷肯定是看错了,或者真有什么事情瞒她,畅心园是太后和几位太妃经常逛的园子,每天都有宫女和太监检查清理,不可能有蛇出没。
沈平姻道:“没事,我和露荷可以夜半再去。”
许枝枝:“那好吧,但是夜半我就没法陪你了,我睡着了就起不来了。”
沈平姻不由侧头看许枝枝,她进宫前,母亲叮嘱过她,到了宫里切莫与任何人交心,宫里的人心都是冷的,可是直到她遇见许枝枝。
许枝枝的心是热的,她的单纯和善良有时候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姻姻你看!烟花烟花!”
头顶的天又亮了,金色的烟花再次绽放,一簇又一簇,红色的宫墙和黄色的琉璃瓦一起置身在这片瑰丽的天空下,中秋的气息因这烟花,才透出点儿味来,听说今晚上皇上每隔半柱香会放一轮,直到晚宴结束。
可是沈平姻抬头看烟花那刹,看见了更吸引人的。
是一个男人,他五官分明,皮肤如月,一袭墨青色的缂丝蟒袍迎风轻曳,腰间系有一块白玉。
沈平姻想到一句诗: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她觉得天上的烟火再绚烂,都不能与这个男人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