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卒方阵隆隆压来,呐喊声震动着整个渭河平原,一排排手执长矛身负重甲的魏军步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靠在布满斑斑血迹的粮橐上,赵兴紧咬牙关,用力拔出了一支射入右肩寸许的长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随手从衣服上扯下一块黑布,揉成团草草塞入了甲胄中。伤口的流血总算是止住了,赵兴抬头再一看,魏军已然进入了秦军弓箭的射程。
“放箭!”在一声号令下,残存的秦军士卒几乎同时松开了紧绷了许久的弓弦。
虽有不少人中箭倒地,但魏军还是前仆后继地向前冲锋着。堪堪只放完了两箭,魏军就已经冲到了辎重车旁,两军瞬间展开了激烈的短兵相接。
混战中,赵兴的左腿再次被魏军的长矛贯穿了。“保护少将军!”几名秦军士卒七手八脚地将他架上了一匹战马,眼见敌军逼来,有人举起长剑狠狠地扎向了马尾,战马吃痛一声,长嘶着疯跑了起来。
忍痛伏在马背上,强烈的震动让赵兴的伤口愈发疼痛了起来,但四周围都是魏军士卒,根本无法让马步速度减弱,无奈之下,他只得咬牙忍住疼痛,一双手死死地拽紧马缰。
渐渐身后的喊杀声消失了,赵兴努力抬起脑袋,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战马已经带着他冲出了包围圈。正欲勒马辨明方向,忽然只觉马蹄猛地被什么东西绊倒,一张捕猎用的大网随之从天而降,将他连人带马地兜了起来。赵兴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伤口猛地一疼,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当从昏迷中苏醒来,已经是天黑了,借着月光赵兴发现周围全是些红衣皮甲的赵军士卒。伤口的疼痛让他很想改变一下躺着的姿势,但又不知对方假若发现自己醒来会有怎样的举动,因此他决定继续假装昏迷,然后寻机逃走。
眯着眼朝四周观察了一番,原来自己正躺在一辆原先装放粮橐的牛车上,而周围的景色亦是愈发地熟悉起来。
“不好!”他的心不禁一沉,敌军已到蓝田大营之外!如今大营空虚,仅有两万不到的留守士卒,这却如何是好?
就在赵兴心乱如麻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被发现了么?正在赵兴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那人却又松了手,尔后温和地说道“不打紧,给他再敷点药,过些时日就没事了。”说话间,便有人过来给他伤口换药了。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全军皆已就位,请上将军下令!”
“上将军?”赵兴吃惊地打量了一眼刚刚握着自己手的中年男子,难道此人就是赵国当今上将军,武安君李牧?秦赵虽是死敌,但是李牧抗击匈奴的事迹他还是颇为敬仰的,今日得见李牧,赵兴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没由来的激动。
“依计行事!”李牧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又望了眼躺在牛车上的赵兴,低声吩咐道,“待他醒来,即刻通知于我。”说罢, 李牧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片刻后,秦军蓝田大营骤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喊杀声,趁着两旁看守士卒纷纷远眺的当头,赵兴猛地一翻身,顺势滚下牛车,潜没进了附近的草丛中。
躲在草丛中,望着不远处蓝田大营漫天的火光,赵兴顿时心如刀绞……
“上将军,赵兴直奔函谷关而去!”战事结束后,一名看守赵兴的士卒匆匆来报。
“知道了。”李牧压制住心底的惊愕,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当初部下将写有赵兴名字的照身腰牌交到他手中的时候,李牧就知道了赵兴的身份,故而在换药时,他虽发觉赵兴醒来,却并没有揭穿,还吩咐看守士卒找机会偷偷放走了赵兴。
看来自己想错了,赵兴并不知晓他父亲的乱秦大计。现如今,身为秦军将领的赵兴正马不停蹄地往函谷关赶去,若等秦军到来,自己仍未拿下咸阳,以联军当下的战力,此次合纵定将功败垂成。
必须在赵兴之前攻下咸阳,这是联军唯一的机会!
很快,李牧就对三十万大军重新做出了的部署十三万燕赵轻骑为前队,兼夜启程直扑咸阳;魏赵两国步卒八万为后队,稍事休整,尔后出发;楚韩军九万人秘密开拔北上,在渭水官道附近设伏,阻止有可能从函谷关赶来的秦国回援大军。
天马上就要亮了,为了尽快赶到咸阳,李牧又对这十三万轻骑做了一次大减负,所有战马皆卸去了披装的皮罩甲,军中各式大型连发弩机一律摒弃,每人只带两口精铁战刀、一副硬弓、三十支长箭以及十日所需的干食草料。
只在五更时分,这支轻装骑兵就来到了咸阳城数里外的密林中,没有火光也没有马嘶,仅仅片刻大军就完成临战前的一切准备。
天终于亮了起来,守军睡眼惺忪地打开了咸阳东门,正当行人车马准备进出城门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隆隆轰鸣的闷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