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科林的dc区更似村庄。乡间小路如此曲折泥泞,建筑也七扭八歪,难觅通道。几间小屋坐落在高坡地,朝南落差近五码,屋后是一片果园。当地人在低地垒起的石梯,被几筐踩碎的水果堵塞……狼藉中只余血迹,不见人影。多么悠闲自在的田园风光。暗夜精灵心想。他打量建筑:屋子笼罩在静谧中,玻璃上磷火闪动。驻足细听,才发觉北方传来似有若无的幽咽。“树林里有人。”他告诉同行者。“死人。”约克纠正,“才死不久的人。多半是我们的斥候。”现在是敌人的斥候了。多尔顿知道,在与亡灵的战场中失踪,活人的下场无出左右。制造夜之民时,班西女妖可比苏生之所有效率得多,缺点只是她们本人非常脆弱。“对面还有几头?太远了,我看不清。”约克皱眉:“死人没热度,我怎么也……”“用元素。”多尔顿示意。他本人也是元素使,但此地阴影遍布,难以分辨轮廓。“夜之民的火种感觉起来像水,而凡人则是雾。”“三头。”西塔很惊奇,“真能办到。什么原理?火种是元素构成的?”“比起魔力,元素对火种更具有趋向性,但我们没法越过魔力去操纵。你们这些元素生物则稍有不同。”暗夜精灵开始用咒剑引导神秘,“她们在接近,我看见两头了。最远的交给你。”目标分配完毕,他们像两道影子潜入黑暗中。一头女妖在岩石后低吟。它面目破碎,身披一卷稻草,白骨般的四肢伸出草披,因歌声的高潮而颤栗。与寻常夜之民不同,它手无寸铁,歌声为它召唤士卒。多尔顿在阴影中扭过头,认定屋子里藏匿的是它的走卒。活人被外交部撤出了城区,眼下留在此地的大半是尸体,而尸体属于加瓦什。他静静等待,直到月亮被云遮住,微光从女妖的耳朵边消失。这时,光焰蹿跃,是约克深入丛林,制造出一声垂死的女人的惨叫。歌声戛然而止,它警觉地扭头去瞧。一瞬间,多尔顿跃出阴影,将咒剑猛扎进它的喉咙。空气发出划破的漏气声。他一拧手,刺剑晃动,在女妖脖颈上开出贯通的深孔。这并非致命伤,但诅咒很快爬上它的脸。“FFF……”它发出短促的音节,随后身躯变得透明。班西女妖没有实体,更别提尸体。姑且是好事,我们不用担心这些家伙再爬起来了。月亮重新出现,岩石生出阴影。多尔顿拔出剑,钻进影子,闪开背后扑来的厉风。食尸者扑了个空,而风中的哭声更凄厉了。第二头女妖距离稍远,被食尸者团团包围,想一击致命不容易。暗夜精灵犹豫片刻,手指摩挲剑柄上的水晶。如今可不是省力气的时候。他下定决心,指尖擦除了几节魔文,换上新符号。『无光军团』树林簌簌颤抖,仿佛有兽群奔行。然而真正的野兽会被亡灵撕碎,多尔顿召唤的是阴影造物。一根尖刺贯穿尸体,从肚皮里钻出半截尾巴。紧接着,无数影刺自敌人的倒影跃出,在月色下狩猎。它们强壮、高大、不受刀剑爪齿所伤,与敌人同样不畏生死。双方碰面,顿时咆哮连连,彼此间展开一场狂野而惨烈的厮杀。女妖没有影子,但不幸它的保镖们无一例外全中了招。幽灵不断朝后浮动,口中发出怨恨地尖啸。但低级亡灵不比夜之民,它们力有未逮,被纠缠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咒剑剖开女妖的胸膛。细剑两端连接着双方。眼看多尔顿近在咫尺,女妖徒劳地伸出手爪,穿过后者的身体。暗夜精灵任由她挣扎,幽灵是无法碰触到活人的。失去歌声指挥,亡灵顿时溃不成军。“多尔顿?”他才把咒剑的雕刻清理干净。“怎么?有新发现?”橙脸人西塔从树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穿过影刺群。当他不慎碰到这些阴影生物时,双方都开始冒烟:区别只是白烟和黑雾。“瞧瞧这些棒小伙儿。”他挖苦道,“带着它们混在亡灵的队伍里,夜莺也找不着你。”影刺的尾巴甩在他手臂,刹那间爆发出一大股浓烟。“行行好,能不能收了神通?”“只是实验。”多尔顿驱散了神秘。“实验?”“让你不那么显眼的方法。”没想到两者接触,效果堪比篝火。“但这法子在白天没用。”暗夜精灵皱眉:“白天你也这么亮?我看不是。”“有道理。罗玛比我耀眼多了。”约克摸摸下巴,“你有考虑给她也蒙块黑布吗?”“问我的话,处理她可比你容易得多。”他们慢慢退回石墙。“女妖已经死了,屋子里还有动静。”多尔顿望着玻璃后的磷火,“是食尸者。”约克没回答。他歪头瞧玻璃,又后退几步,换个角度打量着建筑。“这是什么地方?”“我看到了磨盘。还能是什么?”“对面呢?”“一间酒馆。目前歇业。”多尔顿早已搜寻过周围,此时懒得跟他一一解释。“跟这些低级亡灵较劲没意义,必须先解决班西女妖。她们才是制造夜之民的源头。”“你说得对,但那是正常情况。低级亡灵也有根除的意义。”约克指了指远方的喷泉,“快瞧。这些‘低级亡灵’也不用管?”多尔顿扭过头,一座乡村教堂映入眼帘。刹那间,他打心底里升出一股畏惧,恨不得转身就走。这辈子我们都不愿再踏入盖亚教堂一步……他觉得尤利尔可能也这么想。“我说亡灵。”约克提醒。暗夜精灵只得皱眉去瞧。教堂的神职者早已撤离,全剩食尸者游荡。神父离开前,想必也把神术基盘拆下带走了。霍科林是神秘领域中的王国,这里的神秘技艺和伊士曼可不是同一水平。“等等。”忽然,他注意到一场走廊中的争端,“亡灵在斗殴?”两头食尸者在门前厮打,一个丢了半截脑袋,身体松散,活像骨头架子上挂着腊肉,另一个稍微体面些,它衣着完好,不缺零件,但腹部鼓胀,胸口可见皮下肋骨。多尔顿不禁联想起装水的皮壶袋。双方扭在一起,不顾生死地殴打彼此。“也许是为了争抢活人血肉。”约克不快地啐道,“我见过这场面。见鬼,它们居然还能恶心我两回!”他已抄起武器。一道光焰窜出剑刃,握柄和护手烧得通红。多尔顿忙抓住这家伙。“其中一方有点奇怪。”他仔细观察,“那个比较完整的。瞧它的动作,怎么说,呃……我看它非常协调。”“像个活人?”约克调侃。“和你这种活人不同。”“我不是人嘛。”西塔的废话统统可以忽略。活人不大可能只长肚子肉,把胸膛饿得皮包骨,也不可能与食尸者互啃鼻子。真是桩怪事。他不由得凑近去瞧,发现“水袋”腹侧有一道伤疤,被条条黑线缝合,绷得笔直。“那是什么?”距离这么近,西塔也看见了。“补丁?这尸体把自己缝起来了?”“不。他……活着。”暗夜精灵比他更吃惊,“我感受到生命力。”他不禁握紧剑柄。“诸神在上。他是……”这时,“水袋”已将对手摔倒在地。他的动作流畅而迅捷,完全不像个内脏堆积在肚子里的亡灵。这缝合人一边伸手转动那只摇摇欲坠的鼻子,一边循声扭头。“你们在这儿。”竟然还开了口。“很好。无需浪费时间了。”找我们?“你是什么东西?”多尔顿脱口而出,手中咒剑闪过微光。“水袋”猛转过身,面露冷笑。这家伙打量暗夜精灵,好像他手持一根细木棍,而自己并非赤手空拳。至于多尔顿的问题,此人自然也没有回答。忽然,约克后退半步,压下咒剑。“青之使阁下。”他迅速点明。“我们没认出来是你。”“显然,我们没碰过面。不是每个神秘生物都能与高塔扯上关系。”缝合人哼了一声。由于鼻梁被咬穿,气音听起来像鸣笛。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咄咄逼人:“况且这人只是个寻常农夫,与我天差地别。”是吗?农夫与高高在上的副部长大人的差别?若我真认出来你,事情就变得有趣了。多尔顿心想,可惜大概只有真正的外交部成员才能办到。约克灵活地抽抽鼻子,以行动表示不满。但在一位空境阁下面前,他们都非常明智:“有何吩咐,大人?清理周围的亡灵生物,我们可以代劳。”“代劳!多勤奋的年轻人。你们本来的任务是什么?”缝合人反问。“解决班西女妖,阁下。”“看起来你们完美处理掉了。”多尔顿感受到约克的目光,但相比于自己开口,他还是决定装作没看到。“没错,阁下。”“无人搅局?没有依靠援军?你是说,班西女妖像两条挂在房梁上的鱼干一样任你们剁碎?”准确来说是三条,多尔顿心想。幸好是约克开口回答:“是的,阁下。我们的做法符合要求。”青之使用农夫的脸皱眉:“很好,完成任务就是一切,呃?你们等着我这么说?”他眯起眼睛,“解决女妖对你们似乎太没挑战性,以至于能悠闲地旁观尸体打架,是不是?”多尔顿已经分不清是谁在浪费时间了。“我能分清活人和死人,才偶然发现问题,阁下。”他开口,“请问,罗玛还在箭塔吗?她两天没休息了。”“佩内洛普小姐。她与你们不同。”鲁宾嘲弄道,但最终也没能挑出多尔顿和约克的错处。这无疑让他很不高兴。“在她清醒之前,你们最好别出差错。”“什么事,阁下?”“继续清理女妖。”青之使果然没打算放过他们,“这片果园北端至河口公园,一头也不许放过。结束后,把游荡的夜之民也收拾掉,直到……”“直到?”约克忍不住接口。缝合人露出微笑。这是个可恶的笑容,不怀好意,幸灾乐祸。他的鼻子差点掉下来。“直到你们感觉不那么轻松。直到你们遇到真正的敌人。”真正的敌人。多尔顿察觉到他话中的威胁。什么意思?要我们去探听亡灵首领的下落?若真是这样,他只能离开克洛伊塔。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也不绝对。我们和尤利尔一同干过许多疯狂事,无疑包括了“不可能的任务”。说到底,多尔顿只是不想为这么个陌生人卖命。“如果我们拒绝,又会怎样呢?”约克当即问。他比多尔顿胆大得多,不等青之使回答,他立刻补充答案。“当然是少了桩送命的差事。”“你会受到惩罚,也许连带着你熟识的人。你们将作为逃兵被送上法庭,接受高塔外交部的审判……”“好吧。但外交部不是你当家,对不对?”西塔轻松地耸了耸肩,“说实话,阁下,你和白之使谁更厉害?”缝合人沉下脸。“你在冒犯我,同时也在冒犯白之使……外交部并非某人的一言堂。况且,你以为他会为你们这群小鬼动动指头?”“为什么不?我们没错。”“在我面前才有对错,至于我们的统领大人。”鲁宾哼了一声,“随便你们抱有期待,他才不会分出半点注意。”“这话听起来,你才是在冒犯他,阁下。”青之使没理他,操纵“水袋”上前一步。“你们都以为自己有人撑腰,是不是?”真是活见鬼,我们会把他惹火了,但要阻止为时已晚。不晓得约克为什么一改之前的态度……多尔顿延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切似乎没变化。街道只有三个活人在交谈,“水袋”表现着操纵者的情绪,约克专注于挑衅。树梢上,两只褐鸟振翅飞走。远处的院子里,木门轻轻打开,在风中无声摇摆……令人失望。但他迅速低头,研究起咒剑来,考虑一会儿打起来该用什么诅咒拖延时间。青之使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禁皱眉。“谁会这么想呢?”约克又瞄一眼教堂。“你按规矩办事,阁下。那么处置我们恐怕得统领大人经手,因为我们不属于高塔。你只是副部长,不是么?”空气仿佛凝固了。“很好,看来你们对我的权力范围并不了解。”青之使盯着他们:“我改主意了。当斥候太便宜你们,到鲸岛的运输队缺两匹马,我看你们正合适。”据说鲸岛上,马和斥候同样危险。多尔顿想起火山群岛的故事。但背东西可算不上侮辱,冒险者什么都干。更该把我们吊起来才是,他在骑士海湾时就这么对付海盗。可能我们的青之使大人并不算真正了解凡人的世界罢。“等你们半死不活,我会多两个异族人偶。”鲁宾阁下补完他的安排。“但愿我们缝起来比眼前这家伙好看一些。”西塔一摊手,“比不过统领的话,那加瓦什的黑骑士呢?你们谁厉害?”狄恩·鲁宾瞪着他:“你说什么?”也许他甚至都不会骂人。多尔顿慢慢后退。一开始,他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然而约克没给他反对的机会。现在话已说到这份上,其实无需再说。我们将直抒己见,接着逃出霍科林。但愿我们的配合让他疑心,否则没人能逃掉。“我们需要答案。阁下。”西塔像个无畏的勇士一般发问。“你们两人谁更厉害?”青之使怒极反笑。“哈!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凭你们侥幸在那死人手下逃得一命?”“凭他就在教堂里。”橙脸人说。决定生死的一刻。刹那之间,青之使没有回头。诸神没能听见我的祈祷。多尔顿只好按计划把约克扯进影子,他们拔腿就跑。但谢天谢地,没人追上来。顺着阴影的延伸,暗夜精灵尽可能地远离盖亚教堂,西塔则在半路开始挣扎,他扭头去瞧,发现自己正拽着约克的脖子,不禁赶紧松手。“我猜你们分不出我身体各部分的手感,是不是?”这家伙恢复人形,还在开玩笑。“逃命重要。”多尔顿说,“瞧你想的好办法!我们应该答应他,之后再悄悄溜走。”怎么也比在空境面前耍花招强得多。“不让罗玛知情?”“当然不。”他很恼火,“我只是没说到……无论如何,临走前我会通知她的。”“那尤利尔呢?”约克问,“等他回来,发现我们在青之使手下当逃兵?虽然他肯定能理解……但克洛伊塔毕竟是神秘支点,一个整体。我想鲁宾阁下会把账记在尤利尔头上。”“说到底是白之使的原因。有统领在,他可不会怎样。”有工夫不如担心自己。多尔顿没考虑过在克洛伊塔久留,尤利尔把这儿当成家,也希望他们能留下,但在暗夜精灵心里,他们一直都只是被邀请的客人。“你干嘛要冒犯青之使?”“我不想送死。黑骑士不是我们能对抗的敌人。”暗夜精灵同意约克的观点。安托罗斯之行前,多尔顿或许还会对约克照出的阴影抱有期待,现在他很清楚结果了。加上一头龙,我们也不是黑骑士的对手。这位恶魔领主的可怕足以让人心生绝望。幸好他的目标是神秘支点,多尔顿心想,我们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秩序有大人物守卫,他不打算为青之使或高塔送命。我们唯有一条路可以走,暗夜精灵心想,但其他人不也一样?罗玛终究是克洛伊塔的学徒,带她离开不现实。“你这样说,我们连通知罗玛都困难。如果她误会我是逃兵怎么办?”“是我们。”约克翻个白眼,“你考虑得可真多。罗玛她又不傻。得了,咱们赶紧离开霍科林,否则等黑骑士追上来,我们就倒大霉了。”“是青之使。”他心不在焉地纠正,“到处都是那种血肉人偶……”但约克古怪地望着他。“我说真的,多尔顿。我见到了黑骑士。”顿时,所有思虑统统消失。多尔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真的?”“还能有假?我能……”西塔似乎察觉到他的怀疑加深,便换了理由:“青之使。他没来追我们。”多尔顿猛地抓住他。“够了,别老盯着我的脖子……多尔顿?你要上哪儿去?那边是战场。”“穿过去。”暗夜精灵说,他把余下的魔力全部投入到『影袭』之中,指望交战双方忽视他们的行踪。这将冒着巨大的风险,但他非这么干不可。“我们得把罗玛带走。”“我支持你,但咱们都没有尤利尔的口才,她恐怕不乐意……而且你不必走这条路!”“绕路整个dc区?太晚了。”“早去也不会有结果。”约克嘀咕。他把喉咙的位置从多尔顿手中挪走,用肩膀代替。“她很固执。”“你不想去?”“谁这么说?我只是阐述我们将要面临的困难……你把我当胆小鬼?”“也许你该证明自己。”多尔顿意有所指,“我看你的口才就不错。”约克皱眉:“你是不是在坑我,卓尔?”“远没有你坑我的次数多,西塔。高塔的小女孩都喜欢你,也许罗玛也不例外。你来说服她,会帮我们提高效率。”“见鬼,罗玛是哪门子小女孩?她丢骰子时简直像我的列祖列宗。”“你有祖宗?不就是你自己?”约克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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