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些长舌妇认为我欠了钱被债主追杀,她们都是蠢蛋,什么也不懂。”霍布森不无轻蔑地评论,“赌场是个好地方,因为所有人都把全副智慧花在骰子和扑克上。而一旦出门,女人们就有机会关注你脸上的每一条褶子。这些咯咯叫的蠢母鸡,整日净干些挑唆嚼舌的可笑事!尤其是伯莎,她竟然向她的那些闺蜜打听我的行踪这下整个布鲁姆诺特的黑帮都在找我了!”
“她是为了你。”冈瑟怒火万丈,他瞧着赌徒那张浮肿到五官歪斜的脸,下意识捏了捏拳头。可猛然间一阵凉风拂过,他心中高涨的怒焰犹如被劈头浇了一盆冷水,最后他颓然地放松。“不是追债。”他质问,“那你在躲什么?”
“有人要我的命。”
“口哨帮?”
“治安局。”
“什么?”冈瑟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个新上任的小菜鸟非要找我的麻烦。该死的,他简直比露西亚的信徒还执着。”
这不可能。“治安局的神秘者怎么会要你的命?”他们顶多让你在地牢里老实地呆上一阵子。
“那白痴是条靠关系进去的恶犬,谁都知道他想着花样要在主人面前摇尾巴。”赌徒骂骂咧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赌桌前输给了一个精于此道的高手,这一点也不丢人。谁能想到竟有人能一直记恨到现在!”
冈瑟没想到,也不会有人想到。他也不知道霍布森想干什么,于是深吸口气,“你想让我做什么?给你一笔钱?一个躲藏起来的房间?还是”
“干脆反过来要他的命你是想这么说,对吗?真见鬼,我疯了才这么干!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疯子,一个烂赌鬼,一头丧家之犬。你真这么想?”年轻人的神情很难说不是嘲弄,“我以为你至少可以理解我,毕竟我们这种人只能互相体谅。”
谁跟你是一种人?看在他姐姐的份上,冈瑟尽量让自己对他的抱怨过耳不闻。“谁?”他问。
“盖亚的神父,邓巴菲尔丁。那条疯狗的主人。鲍曼和口哨帮,一切都是他的吩咐。”
“你以为我能对付往治安局塞废物的大人物?”要是有那种本事,冈瑟也用不着在安德鲁弗纳面前忍气吞声,看着伯莎嫁为人妇了。“菲尔丁神父是盖亚的信徒,你别做梦了。”
“为什么不能?比他更权高位重的人你又不是没杀过。”
这蠢货什么都不懂。“他是教会的人。”冈瑟重复,“那些死人不是。”
“有什么区别?”
“给你个忠告,霍布森,别去找盖亚神职者的麻烦。他们是一窝马蜂,长脑子的人都不会伸手捅一下。”冈瑟警告他,“对于追寻踪迹,没人比他们更擅长。正常环阶神秘者不可能战胜同级别的神职者”
“可你有非常的力量。”
“我没有。”
“你不用否认。伯莎了解你屁股和腋窝里的每一根毛,可她决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猜猜,莫非是传说中的恶魔信徒?莫托格曾是宾尼亚艾欧最大的神秘物品流通的地点,出什么怪物都不奇怪。”霍布森欢快地微笑着说。
“怪物会离教会远远的,永远不去冒风险。”冈瑟没否认。这不是霍布森第一次来找他了,在雾之城圣卡洛斯他们甚至合作过。那时候他们抢劫了一辆夜归的马车,以此换得了伯莎的嫁妆和到达布鲁姆诺特的船票。
“不用你亲自动手,这回换我来。”
你能干什么?用骰子砸死他们?冈瑟说:“别傻了。”他想起伯莎泪眼涟涟的模样。她早就不年轻了,失去了青春的面容称得上丑陋。“要是你还有一点良心,就让安德鲁给你找份工作。”但最好别来琼利的工坊。他丢下这句话就要离开,然而霍布森伸出手,冈瑟感到浑身忽然凝固住了。
他仿佛被刺痛了一般,身影在年轻人面前猛然消失,一下出现在霍布森身后。“这是?”冈瑟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在尖叫。
“和你一样。”赌徒回答。
纽扣继续被乏味地制造出来,很快攒了一箩筐。一名女工将它们统统背走后,午休时间到了。冈瑟心里对琼利坦普尔的感激之情忽然消散了大半。他拍着模具的操纵杆,捱过漫长吵闹的休息时光。饱腹以后,飘荡的饭香味令他直犯恶心。
下午的街道更加闷热,玻璃分毫不起阻挡作用。这时候连休息让人不适。模具和齿轮的咬合声再次机械地响了两个钟头。冈瑟在忙碌中发散目光,他看到几个穿长袍的年轻人在眼前经过。他也认得他们高塔的学徒,也许是克洛伊未来的一份子。他们在坦普尔与霍布森先前的位子上坐下,冈瑟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