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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一卷 番外二 觅迹(1 / 2)

癸丑年,冬(注:相对“第二十四章殊途(二)”中的时间是六年前)。</p>

又是一年腊月,大雪初停,天地清冷,红梅飘落,暗香袭人。</p>

水秀山庄的淑音姑娘冬日里每天要睡六个时辰(注:一个时辰为两个小时,六个时辰即十二个小时),但只有今日会起得特别早;平日里出门都要带上侍女和护卫,然而每年的这天她都会自己一个人出去。算起来,已经有九年了。</p>

九年前的一个大雪天,八岁的淑音被相依为命的爷爷送到水秀山庄,老板娘见她长得灵秀,性情又安静乖巧,便收下了。</p>

爷爷扶着淑音小小的肩膀,用慈爱的目光掩藏了太多的不舍,“淑音乖,好好活下去!”</p>

淑音站在水秀山庄的大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爷爷步履蹒跚地消失在风雪中。她知道爷爷不会回来了,就像爹和娘一样。她很伤心,却没有哭出来。</p>

理琼枝温和地说话:“你的名字不用改了,就叫淑音吧。”</p>

第二天,有人发现一位老者死在兰桂城北辽泽之滨的林子里,好像是病死的。他不是本地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亲人在哪儿,于是水明斋的住持便出面安葬。</p>

理琼枝得到消息后,叫来淑音,问道:“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p>

淑音点点头。</p>

理琼枝和淑音坐在马车上,外面的风景始终是白色的。许久,马车在林子外面停下来。淑音下了马车,跟在理琼枝身边慢慢地在雪地上行走,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脚印。</p>

北风一阵阵地吹着,林子里的梅花被风吹落,一点点幽香的红色飘散下来,美得很无力。</p>

淑音穿着崭新的衣服,戴着毛茸茸的帽子,连耳朵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在雪地里跋涉的双脚也被厚厚的棉袜和厚实的靴子保护得好好的,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冷。</p>

死去的老者被放在一张席子上,他的脸被一块白布盖住了。人们看见水秀山庄的老板娘来到这里,感觉很奇怪,而且她还带着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p>

理琼枝示意护卫退下,然后亲自走上前拿开死者脸上的白布——果然是淑音的爷爷。</p>

一旁的淑音看着最为熟悉的爷爷的脸——苍白的脸色,乌紫的嘴唇,深陷的眼眶,突出的颧骨。他的衣衫褴褛,脚上只剩下一只残破的草鞋,然而神色十分安详,了无遗憾似的。</p>

淑音知道,爷爷的心魂已经脱离了身体的束缚,去了非常遥远的地方,就和奶奶一样。她蹲下去,脱掉手套,用温暖的小手拉起爷爷满是冻疮的冰冷的手,像爷爷教的那样做最后的道别。</p>

理琼枝向水明斋的住持说明了详情,提议由她来安葬这孩子的爷爷。住持同意了理琼枝的请求,并为死者选好了墓地。</p>

淑音一直跟着操办葬礼的理琼枝,一直没有哭闹,安静得令人有些担心。</p>

后来理琼枝才知道,淑音的家乡在洪荒边上(注:洪荒,地名,在地界的北方)。她六岁那年,因为饥荒和瘟疫很多人都死去了。淑音的父母是逃荒到外地还是因为感染了瘟疫而不得已离开家,理琼枝无从知晓,但是年幼无知的孩子看到悲惨的景象,听到亲人善意的谎言并信以为真的那种经历,理琼枝非常熟悉——</p>

“不可以哭哦,你的眼泪会灼伤他们的心魂。”</p>

“他们去了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没有痛苦的地方。”</p>

“你还不可以去哦,因为上天还没有召唤你。在你拥有身体的时候,应该珍惜并保护她,你要带着她一起快乐地生活,因为她是千百年才能得到一次的上天赐予你的身体啊。”</p>

“很多年之后,大家会再回来。希望那时不用离开身体也不会感觉到痛苦,大家都能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p>

“要好好活下去!”</p>

原来亲人的谎言和希冀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希望自己的后人能够勇敢地活下去,得到他们自己无法享受的幸福。</p>

淑音的爷爷被安葬在兰桂城东面的少华山脚,每年的中元节和十月朝淑音都会和理琼枝一起去扫墓。然而每当爷爷忌日的这一天,淑音并不前往坟前祭拜,而是到那一片林子里去缅怀并寻觅着她自己都无法说清的某种思念。</p>

每年的这个时候,兰桂城都会下雪,辽泽之滨的梅花依旧盛开、飘落。年复一年相同的场景,却总是让人莫名感动。</p>

十七岁的淑音已经能弹奏出如同这梅花一般优美高洁、暗香袭人的琴音了,然而曲中的思绪却又始终飘摇随风,难以捕捉。她的性情还像儿时一样安静乖巧,无欲无求,始终惦记的只有茫茫白雪之上的点点红迹。</p>try{ggauto();} catch(ex){}

这一天,她和往年一样独自来到林中。风中的气息还是那样熟悉,北雪飘零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淑音脱下手套,轻轻抚摸着身旁的树干,感叹如此弯曲灰暗的枝干也能养育出这么香美的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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