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道人也不好再过多追问。</p>
毕竟，人家上山是为了拜访，自己这么刨根问底，岂不是审问罪人？</p>
听到这话。</p>
陈玉楼只是笑着摇了摇头。</p>
归元老道怎么可能听过？</p>
毕竟，无崖子是存在于金庸老爷子书里的人物。</p>
就算真有，那也得去无量山逍遥派寻找。</p>
何况还是一千多年前的事。</p>
归元老道再见多识广，也绝对想不到。</p>
“老真人，是不是先进去聊？”</p>
明崖这会终于反应过来，低声提醒了一句。</p>
“哦，对，看老道这脑子，都快老糊涂了。”</p>
老真人一拍额头，歉意一笑。</p>
“诸位道友，请。”</p>
“老真人先请。”</p>
陈玉楼哪敢托大，当即避开半步，坚决请他先行。</p>
归元也不客套。</p>
带着一行人径直往后院赶去。</p>
绕过大殿，落后几步的众人相视一眼，皆是暗暗松了口气。</p>
刚才要不是陈玉楼反应快。</p>
这会怕是真要露馅了。</p>
鹧鸪哨甚至琢磨着，等从山下离开，是不是换上一身打扮。</p>
以前是为了方便。</p>
但双黑山一行后，鬼咒以破，再不必受此折磨，也就不必下斗寻珠。</p>
反正就是修行，一身道袍穿与不穿皆可。</p>
“诸位，请！”</p>
在他琢磨间，老真人已经推开一扇木门，笑呵呵的请众人入内。</p>
一近门前。</p>
各种混合的浓郁药材味道便扑鼻而来。</p>
只瞬息间，陈玉楼便分辨出至少六七种大药出来。</p>
不过他并未有半点迟疑，径直跨过门槛走了进去。</p>
只是……</p>
一进门。</p>
饶是他都有些被惊到。</p>
入眼所及，近乎尽是药草，堆积如山。</p>
只简单经过晒干的，用竹筛盛放，研磨成粉剂的以瓷瓶装好，收入柜内，至于切片则藏在陶罐中。</p>
也有整株的药草，如山参一类，保存的最为细致。</p>
空地上，散落着捣药的蛊、罐以及杵，要么是石制，要么是铜器，一眼扫去，足足有十多件。</p>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几人。</p>
看到这一幕。</p>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进了座药库。</p>
“老道平日随性而为，诸位道友，还请见谅。”</p>
见一行人目露错愕。</p>
归元老道讪笑道。</p>
“真人说笑了，在下贸然登门，不请自来，才是打扰了真人清修，心里已经过意不去。”</p>
陈玉楼摆摆手。</p>
心里却是对这位老真人，总算有了个具体的印象。</p>
难怪上山前，明崖道人说他捣了一辈子的药。</p>
看眼下这情形，没有个百十年，估计都难。</p>
客随主便。</p>
一行人不敢迟疑。</p>
绕过捣药处，走到一堆柜子中间的茶几坐下。</p>
说是茶几。</p>
实际上就是书桌。</p>
满桌子古书典籍，还有零散的药方。</p>
虽然知道药王庙为何而建，但亲眼见到如此情形，陈玉楼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钦佩。</p>
到了归元这个年纪。</p>
他大可不必如此辛劳。</p>
之前那小道童，进来为几人烧水煮茶，之后便掩门离去。</p>
听动静。</p>
青栩小家伙也跟去了。</p>
显然是两个许久不曾见面的朋友，打算趁此机会好好转转。</p>
一行人也不在意。</p>
只是围炉闲聊。</p>
“对了，刚才老道忘了问，陈道友何处落籍？”</p>
归元老真人拿起茶盏，喝了一口。</p>
他现在算是暂时接受了，鹧鸪哨师傅无崖子的说法。</p>
但他人老成精，百十岁了，又岂会看不出来，一行人分明就是隐隐以他为首。</p>
最关键的是。</p>
他虽然看不出陈玉楼境界。</p>
但那股无形的气势，却是说不清道不明。</p>
至少在筑基之上。</p>
但究竟到了哪一步，就不是他能看透的了。</p>
“老真人高看我了，陈某就是对修行有兴趣，瞎练罢了。”</p>
心知瞒不过老真人火眼金睛。</p>
陈玉楼并不意外，只是摆了摆手随口道。</p>
“道友要是瞎练，又置老道我于何地？”</p>
归元叹了口气，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苦笑。</p>
他这话确是发自内心。</p>
回首大半辈子，全部心血几乎尽数付诸给了修行，他要是都是瞎练，自己真是白活了一百年。</p>
“如陈道友这等资质，老道这辈子闻所未闻。”</p>
陈玉楼气质出尘，目光湛湛，完全看不出年龄，但想来不会超过三十。</p>
二十几岁的筑基巅峰……甚至金丹大境。</p>
何止是闻所未闻。</p>
就是各派开山祖师，也做不到这一步吧？</p>
“老真人实在言重了。”</p>
“陈某这点修为……不足道哉。”</p>
听到这里。</p>
捧着茶盏，始终以老真人晚辈自处的明崖道人，这会才终于恍然大悟。</p>
抚着下颌长须的手一颤，差点没扯下来一把。</p>
敢情老真人一声道友，从头到尾都是对陈居士所说？</p>
本以为他就是个出身显赫的世家子。</p>
只不过是对修行归隐好奇。</p>
这才会在大雪天登山。</p>
哪知道，原来自己才是真人在前不见道法的那个。</p>
“不骄不躁，心如沉井，陈道友好心性。”</p>
并未察觉明崖变化的归元。</p>
这会一张脸上满是感慨。</p>
看向陈玉楼的眼神里更是赞赏。</p>
泰而不骄，滴水不漏。</p>
几个人能做得到？</p>
就是他，年少时都曾轻狂过，尤其是行走江湖那几十年，总觉着天下修行中人不过如此。</p>
直到见得多了。</p>
又与那些高人论道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p>
于是毅然返回山上。</p>
接过师傅留下的捣药杵，在这后殿里，一待就是几十年。</p>
平心而论。</p>
自己要是二十岁，便入筑基甚至金丹。</p>
别说药王庙，就是长白峰、终南山，甚至整个天下都困不住他。</p>
“在下这些年，也走过不少地方，拜访名山大川，老真人也是我见过第一位得道高修。”</p>
陈玉楼认真的道。</p>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崔道成、崔老道得了道行。</p>
今日临时起意。</p>
也不曾想到，山中真有高修。</p>
“修行末法，道法不显，修道入境确实艰难。”</p>
“或者干脆就是如我这般的老家伙，躲在山上，不怎么愿意见人了。”</p>
归元摇头一笑。</p>
他性格虽然随和，但也不轻易见人。</p>
今日要不是明崖引荐，最多也就是让几个道童接待一下。</p>
“也是。”</p>
陈玉楼点点头。</p>
天下之大，又岂是自己见到的那点冰山一角。</p>
就如明崖见自己。</p>
就是仙人从闹市过，不显真身，他估计也很难察觉。</p>
接下来。</p>
一行人又聊了些修行之事。</p>
这么好的机会，鹧鸪哨和老洋人哪里舍得错过，迄今为止，他们其实都还是在自行摸索。</p>
如今老真人当面，自然是移樽就教。</p>
而归元也是来者不拒。</p>
就当是坐而论道。</p>
其实走的都是内丹的路子，只不过功法不同，但是相互映照，各抒己见，对自身修行也是大有裨益。</p>
“对了，老真人，还有一件事。”</p>
“这修行境界，除去炼气、筑基，不知可否赐教，往后的路是如何划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