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客气了。”</p>
“直说就是,陈某一定知无不言。”</p>
陈玉楼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p>
接触这么久。</p>
阿枝牙给他的印象,和魔巴西古其实极为相似。</p>
沉默寡言、固执己见。</p>
整个寨子里,也就和自小一起长大的兀托能敞开心扉,聊上几句。</p>
他还真想不到,他会有什么事情需要请教自己。</p>
脑海里思绪流转。</p>
压下起身告辞的打算,轻声道。</p>
就是一旁的兀托,也是目露惊奇,看了过来。</p>
好在阿枝牙也没耽误,示意几人稍候,起身离去,不多时便重新返回,手里却是多了一件器物。</p>
用黑布重重缠起。</p>
但只是瞥了眼,陈玉楼便认了出来,赫然就是那面图腾神镜。</p>
“这不是……”</p>
兀托显然也认了出来。</p>
毕竟,这东西,当日还是阿枝牙拜托他交到乌娜手上,让她带上,也好在凶险重重的黑沙漠中得以防身。</p>
阿枝牙点点头算是回应。</p>
同时小心翼翼的将黑布拆开。</p>
总算露出了镜子全貌,通体以青铜炼制,形如一把扇子,镜面上有明显打磨的痕迹,镜背则是雕着一枚栩栩如生的眼球。</p>
至于镜框四周。</p>
留有一道道古老神秘的纹饰。</p>
不过和汉地常见的饕餮、云雷纹截然不同,风格迥异,透着一股子异域感。</p>
“这面神镜,是我突厥先辈从那座古城中取回,有诸多神异,但我研究多年,也不清楚它的来历。”</p>
“陈兄弟是行里人,听乌娜说,又在古城内多有……建树。”</p>
“所以,老头子斗胆,请陈兄弟帮忙掌掌眼。”</p>
将铜镜放在茶几上。</p>
阿枝牙认真道。</p>
比起头一次见面时,眼下的他,似乎是因为解开心结的关系,待人接物、人情世故都明晰了不少。</p>
“前辈觉得这是何物?”</p>
见他只是想打听这面镜子来历。</p>
陈玉楼心思顿时放松了不少。</p>
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p>
浓郁的奶香味道顿时在舌尖绽开。</p>
饱腹的同时,还能提神醒脑,一扫宿醉后的困倦。</p>
“应该是西域诸国时代遗留。”</p>
阿枝牙沉吟了下,“这件法器,能够照破邪煞,或许和宗教有关。”</p>
“还有,镜背的眼球,在那座古城中随处可见,就是不知道它的深意。”</p>
听到此处。</p>
陈玉楼心里大概有了底。</p>
其实也正常,一面古镜子,竟然能够契合萨满巫术,发挥出诸多难以想象的能力,换做是他也会好奇。</p>
只不过。</p>
突厥部毕竟迁来此处时间太短。</p>
关于雪域魔国、轮回宗以及鬼洞族之间的关系,自然捋不清楚。</p>
“我确实知道一些。”</p>
放下茶盏,陈玉楼点了点头。</p>
闻言。</p>
阿枝牙那双浑浊的眼睛当即一亮。</p>
连旁边的兀托也是难掩激动。</p>
“还请陈兄弟赐教。”</p>
“赐教谈不上。”陈玉楼摆摆手,稍稍沉吟了下,这才开口,“看镜子包浆……大概在千年左右。”</p>
“那个时代,西域诸国都被一个叫做精绝的古国统治。”</p>
“而这趟之行,按照我所见所闻,精绝同样有着神明信仰,或许……与萨满之间有着一定的联系。”</p>
他说的相对模糊。</p>
但却已经足够。</p>
实际上精绝信仰蛇神,诸多巫术流传下来,一脉相承也不算意外。</p>
至于萨满火神,说不定就是蛇神一缕神识所化。</p>
其中弯弯绕绕,谁又能说得清楚。</p>
最关键的是,他这一番话绝不是胡言乱语,就如献王墓中随处可见的痋术,其实并非滇南独创,而是从雪区流传过去。</p>
只不过换了个名字。</p>
“精绝……”</p>
听到这个名字。</p>
阿枝牙目光不由一阵闪烁。</p>
他并不擅长汉话,许多时候都要一旁的兀托为他翻译。</p>
但这两个字,他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只可惜一时间又想不起来。</p>
只能暗暗记在心里。</p>
打算回头有空的话,翻一翻先辈们留下经文书卷,或许能有收获。</p>
想到这,阿枝牙提了提神。</p>
“多谢陈兄弟为我解惑。”</p>
“小事小事。”</p>
陈玉楼摇摇头,“前辈可还有其他疑惑……”</p>
“没……”话刚出口,阿枝牙猛地反应过来,一拍额头,“你看我这脑子,人老都要胡涂了。”</p>
“我送送陈兄弟。”</p>
说完立刻起身,与兀托一起,看样子是打算亲自送他们回到住处。</p>
“不用不用,前辈太客气了。”</p>
陈玉楼连连摆手。</p>
婉拒两人相送的念头后,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阿枝牙前辈,在下走的匆忙,也来不及与乌娜姑娘说一声,还请帮我带个好。”</p>
“好,放心,我一定带到。”</p>
闻言。</p>
最后一点心事也放下来的陈玉楼,再不耽误,带上花玛拐,两人抱拳告辞,在兀托二人目送中,径直往住处赶去。</p>
半个钟头后。</p>
一行长长的队伍,随着清脆的驼铃声,离开城寨,一路东去。</p>
直到身影消失在茫茫戈壁当中。</p>
城楼顶上。</p>
阿枝牙看向身前那道微微颤动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不忍。</p>
他是过来人。</p>
又怎么会看不懂女儿的心思。</p>
听说他们要走的那一刻,乌娜就跟丢了魂一样,一路低着头飞快往寨门口跑去,担心她会出事的阿枝牙也赶紧跟上。</p>
但乌娜并未如想象中那样追出寨子。</p>
只是站在门楼上,远远望着队伍离去。</p>
寒风呼啸,一如此时的气氛。</p>
阿枝牙沉默许久,叹了口气。</p>
“怎么不追上去?”</p>
听着阿塔问起,乌娜歪着脑袋一笑,不动声色的擦去脸颊上的泪水,“不是应该学会放下吗?”</p>
她说的平静。</p>
但语气里那一丝颤抖。</p>
却是怎么都压制不住。</p>
放下这两个字,无论是说还是写何其简单,但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p>
“何况,我走了,阿塔你怎么办?”</p>
“我就是一老头子了,这辈子都奉给了萨满,总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你。”</p>
阿枝牙皱着眉头。</p>
自己身上已经发生过一次的悲剧,他又怎么忍心看到女儿再经历一次。</p>
“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p>
“注定就不是一路人,追去了又如何,终究是不能开花结果。”</p>
乌娜摇摇头。</p>
最后看了一眼众人消失的方向。</p>
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不犹豫,转身一步步朝楼下走去。</p>try{ggauto();} catch(ex){}
自己已经年近三十。</p>
画地为牢,自困十多年,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p>
而阿塔一年老过一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