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听闻大名。</p>
但这还是陈玉楼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无界妖瞳。</p>
即便本体鬼母已经死去几千年。</p>
它却仍旧栩栩如生。</p>
借着崖壁下夹子沟中那堆篝火的光，此刻静静躺在他掌心中的妖瞳，冷冽、漠视、妖异，折射出一抹奇异的光泽。</p>
无法用言语形容。</p>
像是生了锈，又经过打磨，重新焕发新生的青铜器。</p>
偏偏……</p>
手指从它表面轻轻摩挲。</p>
带来的触感，却是非金非玉，更不像是血肉能够生出的事物。</p>
反倒像是用不知名的材料，精雕细刻出的一件艺术品。</p>
要是放在后世代。</p>
它或许应该被小心放在上锁的透明玻璃柜子里展出，供人观赏？</p>
一个古怪的念头。</p>
在陈玉楼脑海里浮现。</p>
然后，连他都忍不住为自己的奇思妙想感到好笑。</p>
要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一旦泄露出去，怕是整座江湖都要震动。</p>
轮回宗传人、密宗、巫门、蛊教，以及各种不知名的邪教，都会尽数聚集到昆仑山，只为争夺这枚无界妖瞳。</p>
甚至那些自诩名门正派、六道法统的正道之人也是如此。</p>
毕竟，天底下有谁抵挡得住长生的诱惑？</p>
哪怕只是窥探一丝神明之力。</p>
所有人都会陷入疯狂。</p>
武夫想要打破极致，道人试图修行入境、僧众渴求立地成佛、巫师蛊师所求，也无非是与神比肩。</p>
而今竟然有人将其视为一枚随意供人观赏的艺术品。</p>
也就是他。</p>
不然这话要是被鹧鸪哨听到，估计都要发疯。</p>
摇了摇头，压下脑海中的杂念。</p>
陈玉楼抬起手，双指将一对妖瞳握住，心神一动，刹那间，眸子深处一缕金光浮现，直直的朝它笼罩而去。</p>
他天生夜眼。</p>
尚未修行之前，视力便异于常人，即便暗无天日，毫无光线的地下，也能明见万物。</p>
而这个时代。</p>
因为营养不良，绝大多数人都有夜盲症。</p>
一入夜什么都看不清。</p>
再往前几十年，行军打仗，夜里为何都要强行警戒，就是这个原因。</p>
稍有动静，轻则营啸，人仰马翻，更重的甚至会引发暴乱，根本无法约束。</p>
而修行入境后。</p>
五感六识成倍增长。</p>
比起从前，眼力更为惊人。</p>
直到在遮龙山，炼化出青木真身，他一双夜眼更是几乎到了天目之境。</p>
妖魔、邪灵、鬼煞。</p>
纵然隐藏的再深，也逃不过他的视线。</p>
此刻。</p>
一双深邃的眸子深处金光灿灿。</p>
看上去恍如神人。</p>
连落到一旁树梢上自顾自梳理翎羽的罗浮都被惊动，下意识朝主人看了过去，凤眼中满是惊叹之色。</p>
嗡！</p>
几乎是一瞬间。</p>
原本还形如死物，毫无动静的妖瞳内，一团幽暗的光芒缓缓流转。</p>
仿佛与他目光遥相晖映。</p>
一呼一吸。</p>
浑然天成！</p>
渐渐地……</p>
金芒洞穿妖瞳，将其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p>
就如他第一次内视气海一般，只觉得心神恍然间堕入了一座无边海，炼化凝聚的灵气微光交织，就如满天星辰。</p>
而此刻，出现在眼前的便是无尽黑夜。</p>
一座被黑暗笼罩的无名之地。</p>
什么都见不到。</p>
无边无际。</p>
即便是天目金光，也无法照破茫茫夜色。</p>
终于。</p>
在穿过无尽远的距离后，一团浓墨重彩的光线骤然浮现。</p>
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中。</p>
散发着一股无法用言语词句形容的光彩。</p>
神秘而又悠远。</p>
看到它的刹那，陈玉楼心头却是忍不住重重一跳。</p>
“等等……虚数空间？”</p>
从无界妖瞳中看到的那团光影，赫然与当日鬼洞下，在蛇神头骨中见到的情形如出一辙。</p>
唯一的区别。</p>
就是蛇神头骨中那一团更为浓郁。</p>
仿佛是用成千上万种色泽的油漆混合搅弄在一起，然后一股脑的泼下。</p>
而眼前这一缕。</p>
只掺杂了十来种油墨，然后拿着笔刷沾染一点，在空白的纸页上轻轻划了一道。</p>
“原来如此……”</p>
看到这一幕。</p>
陈玉楼终于明白。</p>
为何无界妖瞳能够连接虚数空间，沟通蛇神。</p>
因为瞳内本身就蕴藏着一丝空间之力。</p>
呼——</p>
长长舒了口气。</p>
收回目光。</p>
同时也将那一双妖瞳放到身前。</p>
心神一动，转而出现在手中的除了那一页经书外，还有雮尘珠。</p>
如果说无界妖瞳是超脱佛眼的第七种境界。</p>
那么雮尘珠，更在妖瞳之上。</p>
至少能排到第九等。</p>
佛眼能够明见彻始彻终的永恒。</p>
神明本身便是永恒不灭的存在。</p>
超脱古今未来。</p>
不说世间万物生灵，就是世界生灭，都在一念之间。</p>
只可惜，就算是如今的它，也无法看穿雮尘珠。</p>
非是不愿，更是不敢。</p>
毕竟蛇神灵魂就在雮尘珠内。</p>
一旦贸动，打开的可就不只是灾祸之门那么简单，对他而言，好不容易才借助两枚玉眼瞒天过海，并且封印头骨中的虚数空间。</p>
所有的一切都会作废。</p>
此地距离鬼洞，不过两百余里。</p>
以古神的无上能力。</p>
瞬息之间便能涅槃重生。</p>
即便他和罗浮，再加上鹧鸪哨他们所有人，都无法阻止半点。</p>
此刻，玉盒上的封印还在缓缓跳动。</p>
仿佛有着生命一般。</p>
“等融合了昆仑山上的龙丹，踏入洞天境界，或许才有一线资格去审视。”</p>
低声喃喃中。</p>
陈玉楼手掌一翻，玉盒瞬间消失不见。</p>
取而代之的是那一页经书。</p>
轮回宗能够延续数千年而不亡，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许多东西。</p>
在它前面的雪域魔国，已经化为烟尘。</p>
在它之后的精绝古国也被沙漠埋葬。</p>
同时期的商周，更是早就成为了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珠。</p>
唯一可惜的是。</p>
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曾找到鬼洞与蛇神遗骨。</p>
不然，陈玉楼都怀疑，今日他们是否还活在魔国统治的阴影之下。</p>
敛起心神。</p>
注意力尽数放在经书那一颗颗眼球上。</p>
同时观想无界妖瞳。</p>
一如当初修行云箓天书时的情形。</p>
等到入定。</p>
转眼间，天地间变得寂静一片，风声、雪花飘落以及雪杉林深处传来野兽嘶吼声尽数消失。</p>
陈玉楼就像是一座石雕。</p>
任由漫天雪花打落。</p>
将他一点点覆盖。</p>
而他双眸却始终连眨都没眨过一次，心神沉浸在那一幅幅画卷中，配合观想。</p>
渐渐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