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的功夫。</p>
又是数天过去。</p>
关于河神入海，湖上即将迎来十数年平静的消息不胫而走。</p>
当然，这其中有老掌柜的推波助澜。</p>
也有湖边渔民的卖力宣传。</p>
一连好几天驾船进湖，不仅没有遇到风浪，发生船翻人亡的事故，反而每一趟出船，都能满载而归。</p>
几年不见的抚仙湖大鱼。</p>
再度出现在城内。</p>
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p>
此事立刻轰动了全城。</p>
再过谨慎的人。</p>
当他们出城赶到湖边，看着港口成群结队，赶赴湖上捕鱼的船队，熙熙攘攘的景象，哪里还有半点惊疑。</p>
只可惜，听说河神老爷过湖入海，赶赴龙宫，这几年不得祭神。</p>
不然，又能一睹往些年的热闹了。</p>
酒楼外。</p>
老掌柜倚在门口，脸上满是不舍。</p>
本身能在滇南这等偏僻之地，遇到同乡就殊为不易，加上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天然让人信服的气质。</p>
见识更是让他惊为天人。</p>
天文地理、民俗志异，几乎都是张口即来。</p>
要是放在三十年前。</p>
说不定他一咬牙，抛下家业，就跟陈玉楼上山了。</p>
“老掌柜，陈某辞别，他日若有机会路过陈家庄，一定入庄不醉不休！”</p>
陈玉楼朝他抱了抱拳。</p>
这几天，为了河神之事，老掌柜忙前忙后，费了不少心思。</p>
若不是他，此事也不会结束的这么容易。</p>
“一定！”</p>
“陈先生相邀，老汉哪能不去。”</p>
老掌柜重重的点了点头。</p>
只是。</p>
他何尝不明白。</p>
而今这年头，世道一天乱过一天，加上他年纪摆在那，酒楼营生又脱不开身，路经湘阴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p>
“或许，哪天陈某还会回来，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进来讨杯水酒，老掌柜可不要忘了。”</p>
一看他眼神里的黯色。</p>
陈玉楼哪能看不出老掌柜心思。</p>
当即话锋一转，打趣道。</p>
他和周蛟之间有十年之约，他日一定会返回抚仙湖，为他走水化龙一行护阵。</p>
而且。</p>
说是十年。</p>
要是周蛟参悟得快，说不定都无需十年，六七年足矣。</p>
“肯定不得忘。”</p>
“陈先生要是再来，老汉我一定扫榻相迎。”</p>
或许是被他情绪感染。</p>
老掌柜忍不住咧嘴笑道。</p>
“那老掌柜，告辞！”</p>
陈玉楼拱了拱手，朗声一笑，说话间翻身上马。</p>
“好，那老汉祝陈先生一路顺风。”</p>
“多谢……”</p>
陈玉楼再不耽搁，招呼了一声。</p>
早已经等待多时的伙计们，立刻骑马离去。</p>
马蹄声响彻在建水城古道之上。</p>
此行他们要从建水城饶过抚仙湖，经弥勒县，师宗县，穿蒙自道以及滇中道，最终进入滇黔交界。</p>
与来时负重无数不同。</p>
返程途中，除却献王墓中所取明器之外，就只有水粮，已经算是轻车简行。</p>
为了尽早回到陈家庄。</p>
陈玉楼自然不会再走水路。</p>
否则一路渡船，少说又得一个月朝上。</p>
不过，这时节滇南即将迎来雨季，加上路途崎岖，一路上多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强行横穿山路，其实也是在冒险而行。</p>
所以，为了此行，昨夜他特地翻出舆图，研究了好久。</p>
这才设计出一条相对完美的路线。</p>
马蹄声冲天而起。</p>
一行人犹如青烟般迅速离去。</p>
过了好一会，老掌柜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什么。</p>
但话到了嘴边，看着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马队，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摇摇头把话给咽了回去。</p>
“掌柜的，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交代，要不小的去追一下陈先生他们。”</p>
一旁的伙计见状，忍不住道。</p>
“没啥。”</p>
老掌柜摆摆手，苍老的眸子里映出一抹复杂。</p>
“就是忘了问一句，陈先生从不从嘉陵道过，要是过的话，替我送份家书。”</p>
“这是大事啊掌柜的，陈先生他们应该还没出城，我现在就去？”</p>
“不用了……”</p>
见伙计一脸急切，老掌柜躁动的思绪反而平静了下来。</p>
“都过去多少年了，从我爹那一辈人就来了滇南，同宗里就算有人，这年头兵荒马乱，估计也早都迁走了。”</p>
他这说的还是委婉。</p>
北川道那一带，祖上本身就多是湖广迁徙过去。</p>
南下北上做生意，远离乡土的人数不胜数。</p>
要是如此还算好的，怕就怕军阀混战，山匪横行，同宗同乡的那些人早都断了根。</p>
他爹还活着的时候。</p>
只要遇到过茶马古道的汉人，每次都会拜托他们送封信打探消息，但直到他闭眼，也没能等到回信。</p>
他如今都老了。</p>
心里那份希冀其实已经所剩无几。</p>
纯粹也就是一份念想。</p>
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回去看上一眼就好。</p>
“这……”</p>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p>
他们年纪小，哪里懂得故土难离这几个字上的重量。</p>
“走了，回去，这几天生意好，老顾客们慢慢也都回来，得给我服侍伙好了。”</p>
叮嘱了一声。</p>
老掌柜背着手慢腾腾的往酒楼里走去。</p>
嘴里还嘟囔着什么。</p>
靠近了才听得到，他分明是懊恼于忘了再问一嘴，陈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p>
时间可别太久了。</p>
不然他这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p>
另一边。</p>
出了城后。</p>
陈玉楼一行人沿抚仙湖南麓绕湖而去。</p>
一路快马加鞭，不敢有半点停歇，也花了足足数个钟头，才过笔架山，抵达抚仙湖与星海之间的界山。</p>
这段时日，他们在建水城待了差不多六七天。</p>
几乎每日观湖景。</p>
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水域之广。</p>
直到今日这么环湖跑了一趟，才明白为何城中山民皆称抚仙湖为澄海，星云湖为星海。</p>
在山脉连绵无尽的滇南。</p>
面对如此大泽，一辈子也不曾见过大海的山民，以海子两字命名似乎也没问题。</p>
提马走过界山。</p>
两侧湖中水风浮动，打在脸上凉嗖嗖的，给他一种仿佛穿行在星海银河之间的感觉。</p>
一山之隔，一湖相连。</p>
抚仙湖琉璃万顷、星云湖繁星闪烁。</p>
实在是世间罕见的奇景。</p>
纵然是他也下意识拉紧了手中缰绳，身下龙驹极通人性，察觉到他心思，当即放缓了脚步。</p>
身后花灵和红姑娘，两个女孩子更是如此，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惊叹。</p>
前日几人还特地趁着晴空万里，乘船去了一趟湖上。</p>
在滇南前后两个月时间，也见过不少湖泊大泽，但鲜少有如抚仙和星海这么美的湖景。</p>
连山上那些大老粗，此刻也都沉浸在盛景之中。</p>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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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久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