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这就去。”</p>
昆仑虽然一脸沉静，但浑身散发的迫人气势，却是压得他喘不过气。</p>
老板哪敢多想，赶紧下楼。</p>
“大人，这就是县府所藏的舆图。”</p>
“好，做的不错。”</p>
陈玉楼随手打开舆图。</p>
不愧是坐镇滇西道五百年的左氏土司，对此地掌控实在惊人。</p>
连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都详尽标出。</p>
“下去吧，出了门不要回头，默数三十声即可。”</p>
这份舆图绝对是意外之喜。</p>
陈玉楼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口吩咐道。</p>
“是，大人。”</p>
克古仍旧一脸沉浸在恍然中。</p>
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p>
转身下楼。</p>
在酒楼老板和众伙计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路径直穿过大堂，走出大门。</p>
嘴里还念叨着什么。</p>
走近的话。</p>
就会听到十一、十二一类的数字。</p>
“二十九。”</p>
“三十。”</p>
轰！</p>
最后一个数字刚落。</p>
克古脑海里就像是有道雷鸣响彻，嗡的一声，下一刻，眼前画面一闪，恍惚尽去，变得清晰无比。</p>
只是……</p>
看着长街上人来人往。</p>
那一张张对自己敬畏恐惧的脸。</p>
他神色却是变得更为茫然。</p>
今天不是轮到自己守门么，什么时候跑这来了？</p>
抓了下脑袋，克古满脸迟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p>
“算了，记不起来。”</p>
“还是先回去睡觉。”</p>
摇摇头，克古也不多想，辨认了下方向，然后朝城门外赶去。</p>
酒楼二楼。</p>
透过窗户看到楼下那一幕。</p>
一行卸岭群盗更是惊异，看向陈玉楼的目光也更为敬畏。</p>
掌柜的这手段，愈发神鬼难测了。</p>
他们只当是苗寨蛊师、辰州道符一类的方外手段。</p>
但到了此刻，鹧鸪哨却已经隐隐看出了些端倪。</p>
这绝非方术能够到的范畴。</p>
摄魂引魄的圆光妖法，他也曾听过，受此术者心神失守，神智混沌，最终只能落下一个痴傻的下场。</p>
这前后三人。</p>
只是缺失记忆。</p>
与常人几乎毫无区别。</p>
对于心神的掌控已然入微。</p>
最可怕的是，全程下来，陈玉楼并未遮掩，他有心观察，却连何时起术何时化解都不知道。</p>
来之前他还远做不到这一步。</p>
只是一趟遮龙山之行。</p>
再看他，已经愈发如岳临渊，难以揣摩。</p>
本以为自己时时修行，不敢有半日耽搁。</p>
短短两个月功夫，从初次越过龙门，堪破炼气关，到如今养气有成，进展已经极为惊人。</p>
却没想到。</p>
紧追慢赶，终究难以望其项背。</p>
“道兄……”</p>
陈玉楼倒是并未察觉他身上异样。</p>
此刻的他，注意力全在那副舆图上。</p>
仔细比对了下，心里已经规划出好几条路线。</p>
招呼了声。</p>
不仅是鹧鸪哨，一旁的花灵、红姑娘、老洋人、昆仑全都聚了过来。</p>
“现在要么走山路，横穿紫溪山脉，抵达鹿城后再往仙人湖。”</p>
“第二条路，则是继续水路，沿李社江，入绿汁江，一路北上，经东河入滇池，最终也能抵达仙人湖。”</p>
手指在舆图上划过。</p>
陈玉楼简单将两条路线说了下。</p>
山路难行，其中所过，大多数是茫茫无尽的原始山林，无人禁地，但不用太绕，能够节省相当一部分时间。</p>
至于水路。</p>
他们来时就是行船走江。</p>
从湘西一路到南涧，差不多用了足足一个月功夫，时间未免太久。</p>
“山路吧。”</p>
鹧鸪哨沉思了下。</p>
给出个自己的答案。</p>
搬山道人，自古以来就在山中横行，无论何等山川大泽，仅凭双脚便能踏过。</p>
而今一人双马，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得？</p>
陈玉楼点点头。</p>
鹧鸪哨的回答在他预料之中。</p>
“红姑和昆仑呢，怎么想？”</p>
“自然是听掌柜你的。”</p>
红姑娘盈盈一笑。</p>
边上的昆仑，则是瓮声附和了一句。</p>
“既然如此，那就走山路。”</p>
将手中舆图一卷，重新收入防水皮袋中，随手交给昆仑。</p>
确定了线路。</p>
一行人也不耽误，迅速填饱肚子，又托酒楼掌柜帮忙购置一批干粮。</p>
走山路，路途艰险都是其次。</p>
几十号人的口粮才是关键。</p>
很多时候，方圆百十里内都见不到一户人家，一座村寨，而且即便有，也多是言语不通，对外人极为仇视警惕的土人。</p>
想要补给，难如登天。</p>
所以。</p>
趁此机会。</p>
直接一口气准备好了半个月所需。</p>
之所以如此，纯粹是未雨绸缪，但却将酒楼掌柜震撼的不轻。</p>
南涧城这么点地方。</p>
何曾见到过这等大户。</p>
银钱就跟水一样花出去。</p>
当然，因为帮着忙这些事，他在从中也牟取了不少利润，笑得嘴巴就没合拢过。</p>
等一行人上马准备出城时。</p>
掌柜的恨不得送出十里。</p>
只这一次生意，差不多就赚了他平日几个月甚至半年的钱。</p>
幸好之前没有拒绝。</p>
不然，这么一桩泼天富贵哪能轮得到他？</p>
只是唯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平日里汉人来此，大都是为了贩盐、茶、铁之类，这些人非但不做生意，反而大笔花钱。</p>
任他在市井江湖混迹多年。</p>
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p>
至于，先前上楼看到的那一幕，他是个聪明人，深知话不能乱说的道理，自然打算将一切全都烂在肚子里。</p>
他就是个做生意的底层百姓。</p>
哪一边都得罪不起。</p>
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难得糊涂，方能长命啊。</p>
等出了城。</p>
陈玉楼瞥了眼城墙根下，克古三人蜷成一团睡得不省人事。</p>
“走，日落之前，至少要抵达龙潭山。”</p>
没做理会。</p>
陈玉楼一挥手，沉声喝道。</p>
龙潭山距离此地百里不到。</p>
要是平日，有龙驹战马，日行百十公里都不成问题。</p>
不过。</p>
此刻目光越过红河往东眺望。</p>
视线所及，整个天地间尽是茫茫青山密林。</p>
百十里路估计都勉强。</p>
但龙潭山是距离最近一处有人烟之地。</p>
若是可行，自然最好在那里借宿。</p>
不然夜色一降，妖魔横行，鬼怪复苏，凶险重重。</p>
转眼间。</p>
数个时辰过去。</p>
头顶烈日也渐渐西落下山。</p>
漫天火烧云，将山林映照的通红一片，犹如金乌火巢。</p>
“掌柜的，离龙潭山还有多远？”</p>
红姑娘一袭红裙，在马背上起伏飘荡，眼看天色将夜，她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担忧。</p>
倒不是担心伙计们夜盲症困扰。</p>
而是夜间赶路，容易惊马。</p>
尤其是这等深山当中，豺狼窥探虎豹环伺，一声兽吼惊动马匹，比起营啸更为恐怖。</p>
“应该快了。”</p>
陈玉楼早就看过地图。</p>
龙潭山是座石峰，山下有一方幽潭，才得了这么个名号。</p>
按舆图标记。</p>
应该就在此处不远。</p>
但不知道为何迟迟不见。</p>
“袁洪、昆仑。”</p>
“你们两个结队，先行一步去前方探探，但不要离开太远，最多三五里范围内就好。”</p>
“是！”</p>
袁洪是猿猴之属，天生就属于山林。</p>
融合了山魈遗骨后，实力大涨。</p>
只要不是遇到凝结妖丹的大妖，也能简单应付。</p>
至于昆仑，一入山林，也是如龙归海。</p>
有他们两人探路，至少相安无事。</p>
应了一声。</p>
两人各自骑马，迅速往东边赶去。</p>
只是。</p>
才走出一两里不到。</p>
袁洪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下勒马止步，神色凝重的看向前方密林。</p>
看到它的异样，昆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p>
却是刷的一下拔出大戟，提在手中，浑身气血鼓荡。</p>
一双琥珀眼睛凝神看了片刻。</p>
只见雾气深重的林内。</p>
隐隐矗立着一座古城。</p>
城内阴煞之气冲天而起，让袁洪忍不住如坠冰窟，寒毛倒竖。</p>
“昆仑，回去……通知主人，我们可能撞见鬼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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