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西古那双苍老的眼。</p>
陈玉楼不好隐瞒，点了点头。</p>
遮龙山风水阵一破，笼罩山外的毒瘴迟早会渐渐散去，到时候必然会吸引周围村寨中人进入其中，一切不攻自破。</p>
所以与其遮遮掩掩。</p>
还不如据实以告。</p>
另外。</p>
他其实也能隐隐猜到，身前这位老人绝不简单。</p>
毕竟放鬼请神，又岂是一般人能够做到？</p>
或许，他早就看出了自己一行人的不凡。</p>
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p>
“真是……”</p>
见他确认，西古心中激动再压制不住。</p>
他确实感应到了一些东西。</p>
队伍中那个总是遮住脸面的身影上，就透着几分大鬼的气息。</p>
准确的说。</p>
不止是袁洪。</p>
身前这几位同样沾染。</p>
不过就是多少罢了。</p>
只是，在没有完全确定前，他也不好直接道破。</p>
“是哪位大鬼？”</p>
“这……”陈玉楼眉头一挑，略显无奈，“不瞒秋达，大鬼名号在下实在不知，只在谷中庙内见过它的神像。”</p>
说到这里时。</p>
他又轻声将黑面山神的形象描述了下。</p>
“是山鬼阿瓦！”</p>
话音刚落。</p>
身前的西古双眼一下猛地亮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语气中都带着几分颤音。</p>
佤寨人对鬼神的信仰，几乎到了‘无物不有鬼神’的地步。</p>
凡是存在，就有对应的鬼神。</p>
有创造万物生灵的木依吉，有掌管天地的梅吉，有树鬼、水鬼、火鬼、山鬼甚至谷子鬼。</p>
此刻听完陈玉楼一番描述。</p>
他瞬间明白过来。</p>
虫谷中就是掌控山林的大鬼阿瓦。</p>
传说它天生便能与山中百兽、蛇虫以及鸟雀对话的能力。</p>
生有三丈，倚天拔地，力大过人，能生撕虎豹鹿象。</p>
见他如此激动。</p>
一旁的托格立刻询问了几句。</p>
他不懂汉话。</p>
只能从西古神色去分辨。</p>
“阿瓦……”</p>
等他明白过来时，一张老脸同样激动不已。</p>
不断念叨着山鬼的名号。</p>
两人又聊了几句，西古这才重新看向陈玉楼，“达那，还请告知山鬼神庙位于何处，我们打算前去祭拜。”</p>
果然。</p>
一听这话。</p>
陈玉楼心中不禁闪过一丝了然。</p>
之前他就猜到，一旦确认虫谷大鬼身份，以佤寨人对鬼神信仰的狂热，别说区区虫谷，就是再过凶险之地，也拦不住他们的脚步。</p>
“两位秋达打算什么时候去？”</p>
“这……自然是越快越好。”</p>
“还是再等等的好。”</p>
“为何？”</p>
西古眉头一皱。</p>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p>
既然他们能够安然横穿虫谷，那就说明自己所调制的草古有用。</p>
而今明知阿瓦神像就在谷内。</p>
他们哪里还能坐得住？</p>
“虫谷外毒瘴，最多三天内就会散去。”</p>
“如今前往的话，怕是仍旧会有危险。”</p>
三天不长，一眨眼就过去了。</p>
但虫谷瘴气，毒性惊人，稍有不慎就是重伤身死的下场。</p>
他们两个一把年纪，身子骨本就孱弱，哪怕只是沾染一丝，说不定都有性命之危。</p>
“毒瘴消散？！”</p>
西古一下从他话中，敏锐的提取到几个关键字。</p>
神色间的惊叹，丝毫不比得知山鬼阿瓦存在来的轻微。</p>
它在遮龙山待了一辈子，快七十年时间，印象中，那条犹如白色长瀑横在谷外的毒瘴就从来没有散去过。</p>
而关于它的来历。</p>
马鹿寨口口相传，至少有几百上千年。</p>
怎么可能一朝消散？</p>
“不错。”</p>
感受着他神色间的不敢置信。</p>
陈玉楼却仍旧平静的点了点头。</p>
“最多三天。”</p>
“秋达若是不信，静等三日，到时候是真是假自然能见分晓。”</p>
“……也好。”</p>
见他如此自信。</p>
西古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p>
说话间，他忽然一拍额头。</p>
“你看我，真是人老了也不中用，在寨子外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招呼进去休息。”</p>
“一路劳累，来来来，先去喝杯薄酒。”</p>
见他如此客气，陈玉楼哪里会拒绝。</p>
跟着两人一路往寨子里走去。</p>
路过林子里开辟的田地时，还能看到许多忙碌的身影。</p>
与以往刀耕火种的方式截然不同。</p>
曲犁翻出田垄，又从蛇河中引了河水灌溉，培土、栽秧。</p>
虽然他们动作明显还不是那么熟练。</p>
但变化却是肉眼可见。</p>
估计再有十来天，田地里就会长出青苗。</p>
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最大的不同。</p>
就是生产力低下，无法从土地上获取足够多的食物。</p>
而今，有了改良的器械，以及他们随身带来的种子。</p>
到时候的马鹿寨。</p>
或许也会出现良田千顷的盛况。</p>
对此，托格又是一阵感慨。</p>
作为马鹿寨的族长，和西古不同，他要操劳的事情更多。</p>
家家户户，吃穿住用。</p>
上次陈玉楼让人去帮忙时，他就在全程观摩，同样也是在学习经验。</p>
马鹿寨本就地处偏僻。</p>
外面又是土司地界。</p>
别说农耕，就是种子都买不到。</p>
要是种田就能自给自足，谁又愿意冒险去危机四伏的山林里讨生活？</p>
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p>
他面露感激，嘴里说着些什么。</p>
“客气了。”</p>
“秋达言重。”</p>
西古在一旁负责翻译。</p>
几句话，听得陈玉楼一阵汗颜。</p>
说实话，他做的那点事情，与得到的根本不算什么。</p>
还好，队伍里带上了齐虎，作为庄子里的农户，也只有他懂下地种田。</p>
不然靠他们的话。</p>
还真是两眼一抹黑。</p>
说话间。</p>
几人终于入寨。</p>
得到消息的山民，这会早都备好了酒宴。</p>
看着在寨子里一路摆开的长桌。</p>
以及端着酒水，满脸开心的山民。</p>
陈玉楼心头都忍不住抖了下。</p>
佤寨人天性热情，在酿酒上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只要是节日必然会饮酒。</p>
他已经是善饮之辈。</p>
至少在陈家庄时，还从未醉过。</p>
眼下看到长长的队伍，都有点瘆得慌，可想而知，佤寨人喝酒有多狠。</p>
至于身后一帮伙计。</p>
这个更是心生慌乱，恨不得找个地方避开。</p>
“今天是好日子，一定要不醉不归。”</p>
“昆仑兄弟，这次可不能吝啬了，不能不给面子。”</p>
乌洛咧着嘴，已经找上了昆仑。</p>
“对了，还有老洋人兄弟。”</p>
五十几人的队伍里，乌洛最佩服的便是昆仑，老洋人也不错。</p>
昆仑眉头微皱，面露为难之色，不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陈玉楼回过头，笑着冲他圆场道。</p>
“今天无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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