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马鹿寨中唯一能够沟通大鬼的魔巴。</p>
西古隐隐也能猜到一些。</p>
他们这行人大老远来遮龙山的目的。</p>
但……</p>
就算他这辈子在龙摩爷坐看世事沧桑，也没想到陈玉楼他们竟然如此大胆。</p>
那可是虫谷。</p>
是被诸多鬼神遗弃的地方。</p>
活人去了那里，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化为痋引，死后鬼魂连祖地葫芦洞都无法回去。</p>
只能飘荡在山林水泽之中。</p>
当个孤魂野鬼。</p>
不仅是他。</p>
连不会汉话的族长托格，似乎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p>
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震撼和无法置信。</p>
连连摇头。</p>
语速飞快的说着什么。</p>
明显是在劝阻。</p>
要是其他人，他或许也就放任不管了。</p>
但他们是阿公的后裔，又替他和西古解开了那封书信上的内容。</p>
是马鹿寨的贵客。</p>
佤寨人从不会坐视朋友恩人亲身涉险。</p>
“西古秋达，我们这些人不远千里，就是为了虫谷而来。”</p>
“已经无法改变了，还请您理解。”</p>
看着两个老人的反应。</p>
陈玉楼不禁暗暗叹了口气。</p>
他又何尝不明白虫谷凶险？</p>
但如今箭在弦上，早已经不能回头。</p>
不仅是为了大藏中的修行资源，更关键的是，那颗雮尘珠，已经近在咫尺。</p>
此刻回头。</p>
一切努力白费不说。</p>
又何谈逆天改命？</p>
“一定要去？”</p>
听到这话，西古顿时陷入沉默。</p>
抬头怔怔的望向竹楼外，火盆中的火光在风中摇曳，光影交错中，让挂在树枝间的那些人头，看上去更为狰狞。</p>
过了好久，他才收回目光，神色复杂的看着三人，轻声开口问道。</p>
“是！”</p>
“非去不可。”</p>
陈玉楼点点头。</p>
与西古两人的复杂犹疑不同。</p>
他目光澄澈，眉宇间只有一抹深深的决然。</p>
“我确实知道虫谷的路线，但……”</p>
见状，西古脸色间无奈之色更浓。</p>
他想说。</p>
自己曾不止一次见过活生生的人进入那座魔谷后，被瞬间溶化成一滩血水，或者只剩下白骨的情形。</p>
他想让陈玉楼知难而退。</p>
但如今看来，他们是铁了心，一定要进虫谷。</p>
犹豫了下。</p>
转身和一旁的族长托格说了几句什么。</p>
后者脸色顿时大变，神情也变得激动无比。</p>
可惜。</p>
陈玉楼三人根本听不懂他们说得什么。</p>
只能大概猜到一些。</p>
应该是西古终于同意下来，并将他们的选择说给了托格，但后者认为虫谷太过危险，让他们去就是送死。</p>
两人争论中，西古也有些犹豫。</p>
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p>
然后托格瞬间怔住。</p>
思考了好久，这才点了点头。</p>
见状，西古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而冲着一头雾水的陈玉楼三人轻声道。</p>
“我需要放鬼。”</p>
“请梅吉大鬼来决断。”</p>
“放鬼？”</p>
来不及惊喜于西古之前的话。</p>
红姑娘和鹧鸪哨眉头不禁微微一皱。</p>
这个词诡异且陌生。</p>
他们从未听过。</p>
但仅仅是从字面意思上推断，放鬼也透着几分妖异之感。</p>
“好，多谢秋达。”</p>
与两人不同的是。</p>
陈玉楼却并未犹豫，当即答应下来。</p>
因为他知道，佤族自古就有草卜请鬼的传统。</p>
一种极其古老，类似于先秦之前烧骨占卜的手段。</p>
世代生活在此地的土人，无论佤、傣、景颇、三苗、古越，或多或少都掌握着一些神秘巫术。</p>
不动声色的朝两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静候就好。</p>
察觉到他的目光。</p>
两人这才稍稍心安。</p>
轻轻呼吸几口气，压下疑惑，一脸认真的看了过去。</p>
说话间。</p>
西古已经起身，走到一堆白骨之中盘腿坐下。</p>
竹楼中地上乱糟糟一片。</p>
似乎很久都不曾打扫过。</p>
之前跨门进来时，几个人就看到了，绳子、木画以及白骨。</p>
只不过那些骨头，看样式应该不是人骨。</p>
似乎属于家禽或者野兽。</p>
西古并未过多解释。</p>
一双手在地上缓缓划过，最终选了一块白净如玉般的鸡骨。</p>
放在了手中。</p>
借着旁边那盏油灯昏暗的光线。</p>
陈玉楼这才注意到，他一双手极为奇怪，手掌大于常人就算了。</p>
掌心竟然见不到一点纹路。</p>
不是掌纹淡到看不见。</p>
而是真的一条都没有。</p>
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做工伪劣的假手。</p>
“藏相之手……”</p>
看着他的手，陈玉楼心头一动，缓缓泛起几个字。</p>
他年少时学过相术。</p>
脸有面相、骨有骨相、手也有手相。</p>
而在手相中，这种情况被称作藏相之手。</p>
据说有这种手相的人，一辈子鳏寡孤独，注定独行。</p>
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p>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西古身上见到了。</p>
但仔细想想，佤族魔巴沟通大鬼，掌握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p>
一辈子似乎只能作为鬼神的仆人。</p>
不嫁不娶，无妻无子。</p>
还真是鳏寡孤独，四样占尽。</p>
此刻的他心头微动，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鹧鸪哨。</p>
按照原本的命势走向，他也是如此。</p>
命相之说，风水五行，事事相通。</p>
若是真有那么回事，按理说，他的掌纹应该由隐而显了吧？</p>
毕竟，因为他的存在，蝴蝶扇动翅膀，许多事情都已经在悄无声息间，被改变了本身的命运轨迹。</p>
只不过他还真没注意过鹧鸪哨的手相，有机会倒是可以看看。</p>
打定主意。</p>
陈玉楼暗暗吐了口气。</p>
再度看去时，西古已经微微闭上了眼，五指微微曲起，握住鸡骨，抬手放在高于头顶处。</p>
口中念念有词。</p>
只是……那声调极为古怪。</p>
一个字节一个字节的从嘴唇中蹦出。</p>
与其说是念咒，还不如说是在颂唱古老的歌谣。</p>
不仅如此，他又拿过一面鼓有节奏的敲着。</p>
鼓声一开始缓慢沉闷。</p>
但随着他口中的咒语不断蹦出，鼓声迅速变得急骤起来。</p>
落在众人耳里，犹如一阵狂风暴雨。</p>
尤其两种截然不同的声调，混杂在一起，更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p>
红姑娘脸色苍白，心神明显有些不适。</p>
鹧鸪哨一双藏在长袍袖子中的双手则是紧紧攥着，跳动的眉心，也将他的变化露于言表。</p>
“克罗鼓……”</p>
陈玉楼目光死死盯着西古手里那面鼓。</p>
以木为架。</p>
但鼓面却明显不属于牛羊，甚至山中野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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