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并不算远。</p>
四人又是快马加鞭。</p>
只用了一个钟头不到，那座恍如石鼎的山峰便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中。</p>
石君山的地理位置其实极为不错。</p>
坐望洞庭、毗邻湘江。</p>
横跨湘阴和岳阳两座古县之间，水系四通八达，无论北上还是南下都方便。</p>
此刻，一行人沿着湘江沿岸束马而行。</p>
辽阔的水域上船只无数。</p>
一眼望去，千帆竞过，恍然有种古船博物馆活过来的感觉。</p>
楼船、鸟船、乌篷、单桅帆船，以及冒着滚滚黑烟的小火轮，偶尔还能看到数十丈几层楼高的豪华客轮。</p>
客轮上游人不是西装革履的公子哥。</p>
就是旗袍长裙的富家千金。</p>
和旁边楼船上那些明显是从北边南下逃难的流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p>
“看样子，北边战事很重啊。”</p>
红姑娘秀眉微蹙，忽然感慨了一句。</p>
她自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却又见不到人间疾苦。</p>
“是啊，这几个月南下的人明显越来越多了。”</p>
“要不是实在没日子过，谁愿意背井离乡？”</p>
玛拐接过话。</p>
随即又忍不住摇头叹息道。</p>
“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p>
听着两人的话。</p>
陈玉楼眼底不禁闪过一丝阴郁。</p>
拐子常年在江湖上跑动，消息比寻常人要灵通不少。</p>
就算如此，他尚且都看不清局势。</p>
何况船上那些人，看他们晦暗无神的脸色就知道，对前路充满了无助和迷茫。</p>
“头？”</p>
“哪有头？”</p>
吐了口浊气。</p>
陈玉楼摇头暗想道。</p>
按照时间线。</p>
接下来差不多十五年。</p>
都还是眼下这种军阀混战的局面。</p>
城头变幻大王旗，一天比一天乱，哪有什么绝对的安身立命之地？</p>
或许是被船上那些人所触动。</p>
接下来一段路，几个人都是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p>
玛拐倒是偷偷看了前方那道清瘦的背影几次。</p>
前些年，他还能隐隐察觉出来，毕竟掌柜的明里暗中的布局，似乎都在征兆着什么。</p>
不过……</p>
从这半年看。</p>
掌柜的想法连他都有些揣摩不透了。</p>
但是吧，从今日所见，天灾还能躲，但人祸却是避无可避。</p>
一旦卷入其中，那就是真正的命如草芥。</p>
也就罗老歪那种人以为凭着几杆破枪就能成事，就他手底下那帮人，真要混出头，他拐子都能把名字倒过来写。</p>
关于这一点。</p>
还是掌柜的通透。</p>
几万人的常胜山说改就改。</p>
一般人哪有这等魄力？</p>
“想啥呢，这么入神？”</p>
还在怔怔失神间。</p>
一道打趣声忽然在耳边响起。</p>
玛拐心神一震，赶忙收起心中杂念，咧嘴笑了笑。</p>
“没啥，就是想起点事。”</p>
不知道为什么。</p>
迎着陈玉楼那双澄澈深邃的眸子，他总觉得在掌柜的面前，自己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p>
“琢磨没事，但千万不能胡思乱想。”</p>
“一旦没事瞎想，就容易出事。”</p>
陈玉楼挑了挑眉。</p>
说话间。</p>
轻轻一拍马背。</p>
身下龙驹立刻会意，发出一道唏律律的嘶鸣，大步离去。</p>
“听到没有？”</p>
“掌柜的让你少瞎想。”</p>
等他离去，红姑娘目光闪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p>
“是不是看中哪家姑娘了，来，跟我说说，姐替你保媒。”</p>
“什么啊？”</p>
还沉浸在惊疑中的玛拐，听到这话，不禁一头雾水。</p>
“难道说的不是这事？”</p>
见到这幅反应。</p>
红姑娘也有些茫然。</p>
她还想着掌柜的是在提醒拐子，老老实实结婚成家，而不要动那些歪心思。</p>
“我……算了，红姑，你还是别掺合了。”</p>
玛拐摇摇头，满脸心累。</p>
一个说东另一个说西。</p>
八竿子打不着的玩意也能说到一起。</p>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他人倒是清醒了不少。</p>
“走了，等会掌柜的都要进山。”</p>
望了一眼远处。</p>
陈玉楼已经穿过江边石滩，踏入了石君山地界。</p>
玛拐赶紧催促道。</p>
“哦……”</p>
红姑娘皱了皱眉。</p>
看她眼神里的雾水就知道，还懵着呢。</p>
只有一边的昆仑，心思澄澈，完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p>
见此情形，只是心里偷偷乐着。</p>
不多时。</p>
等三人抵近山下时。</p>
几个陈家伙计立刻迎上来，接过缰绳，牵走喂食。</p>
和前段时日不同。</p>
如今的石君山，主峰这一片已经被陈家占据，尤其是通往山上的密林中，被开辟出一条山路出来。</p>
四周用篱笆、拒马高高围起。</p>
又有伙计日夜巡视。</p>
“奇怪，这就是座石头山，毛都没有，掌柜的怎么忽然看上这了？”</p>
看着四周的变化。</p>
玛拐不禁一脸惊奇。</p>
湘阴作为常胜山的老巢，自然哪里都不能放过巡视。</p>
这地方他不是没来过。</p>
但印象里，石君山和君山虽然就一字之差，但两者之间何止天差地别？</p>
君山坐落八百里洞庭，取神仙洞府之意，四面环水，地势绝佳，其上有七十二峰，峰峰灵秀。</p>
而石君山。</p>
虽然也处于湘水之侧。</p>
但山上除了乱石、密林，几乎再无他物。</p>
连住在附近的山民，也就是偶尔进山打打柴火。</p>
所以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值得重视。</p>
最关键的是。</p>
这么大动静，事先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p>
“会不会是发现了大斗？”</p>
红姑娘也是挑了挑眉。</p>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山上待着，陈家庄都没去过几次。</p>
哪里知道这边的情况。</p>
“别说。”</p>
“真有可能。”</p>
一听她这话，玛拐眼神不由一亮。</p>
陈家做的就是寻金盗骨的营生，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掌柜的如此郑重其事。</p>
看山下那些伙计。</p>
全是陈家精锐。</p>
这么想，石君山的墓最少也是瓶山那个级别啊。</p>
“走走走，上山看看。”</p>
“这要是再来个瓶山大藏，今年日子就真的舒坦了。”</p>
玛拐越想越是激动，当即再无犹豫，一路直奔山头而去。</p>
“伱小子慢点。”</p>
“人都掉钱眼去了。”</p>
这边山路崎岖，玛拐又没工夫傍身，见他跌跌撞撞，红姑娘忍不住提醒道。</p>
“红姑，你这话说对了，真要能掉钱里就好了。”</p>
听着身后三人嬉戏打闹的动静。</p>
陈玉楼都忍不住摇头一笑。</p>
不过他并未阻拦什么。</p>
独自穿行在山阴之间，石君山风光虽然差了点，但还算幽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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