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若破，陆议就能进讨汝水上游的偃县，切断许都跟上蔡、定颍的联系。</p>
同理。</p>
昆阳、叶县若破，关羽就能切断许都跟宛城、南乡的联系。</p>
如此。</p>
满宠、于禁、曹仁、徐晃等军，都将沦为孤军。</p>
许都以南，都会不属于曹操。</p>
关羽伐曹，在战术上凶猛如虎。</p>
于禁跟着曹操日久，不是担任前锋就是担任后拒，战场经验极为丰富，只是粗略听满宠陈述军情，就已深知关羽厉害。</p>
不是于禁不想固城死守，而是如今形势，久守必失。</p>
简而言之。</p>
于禁若是在上蔡、定颍助满宠守城，关羽就可虚设旌旗，主力去打昆阳和叶县。</p>
再引兵南下宛城、南乡，助刘备先破曹仁、徐晃。</p>
荆扬合兵再攻颍川，局势会变得更凶险。</p>
关羽如此用兵，就是在告诉于禁：要么决生死，要么丢南阳。</p>
而在关羽出兵时，曹操就预判到了这种可能。</p>
故而。</p>
曹操才以军中最威严毅重的于禁为主将，以及同样威严且公私分明的朱灵为副将。</p>
最重要的是：曹操以荀攸为于禁的军师！</p>
论忠正密谋，抚宁内外，荀攸仅次于荀彧。</p>
论舍生忘死、经达权变，荀攸又强于荀彧。</p>
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p>
看着平平无奇，其实荀攸才是曹操真正的谋主。</p>
荀攸献策，又跟性格张扬的郭嘉不同，更显低调。</p>
故而军中常知军师祭酒郭嘉，鲜少有人知道军师荀攸。</p>
郭嘉落魄寒门，极为注重扬名，不扬名就没人将郭嘉当回事。</p>
荀攸出身豪门，已不在乎虚名，扮猪吃虎，更显威风。</p>
出兵前，曹操就重点叮嘱了于禁、朱灵：决策若跟荀攸意见相左，需慎重而行。</p>
在作出对关羽的用兵策略后，于禁向荀攸拱手一礼，询问荀攸的想法。</p>
荀攸细细斟酌了满宠陈述的情报，道：“用兵决胜，守非正道。可弃上蔡，将兵昆阳、叶县。”</p>
满宠惊道：“放弃上蔡？”</p>
我守了这么久。</p>
你跟我说放弃上蔡？</p>
于禁琢磨了片刻，问道：“可要搬空府库钱粮？”</p>
荀攸言简意赅：“搬！”</p>
满宠顿时反应过来：“关羽先锋一路行军，沿途秋毫无犯，只取城中府库钱粮度用。”</p>
“倘若搬空府库钱粮，关羽先锋无法从府库中得到钱粮补给，只能等后方粮草运来。”</p>
“军师之意，意在拖延关羽大军到来。”</p>
荀攸点头：“关羽劳师远征，又求名声不行劫掠。粮草皆走船运，辅兵、役夫极多，故能诈称十万之众。”</p>
“以校事府的情报预估，即便关羽尽起扬州之兵，也不过四万余众。”</p>
“偏军攻打汝阳，兵少不足用，故而陆议一军，应有万人。”</p>
“偏军去昆阳、叶县，兵少不足以壮声威，兵多又军粮不足，故而这两支偏军，最多万人，粮草最多一月度用。”</p>
“攻打上蔡的先锋，满太守已预估五千人。”</p>
“去掉看押粮草的，关羽的中军主力，不过万余人。”</p>
“用兵决胜，以众敌寡，方为正道。”</p>
荀攸片刻间，就将关羽的战兵主力及分配，猜了个七七八八。</p>
令于禁、朱灵、满宠，皆是惊讶。</p>
于禁拊掌：“军师之意，正合我心。”</p>
“放弃上蔡、退守定颍，可示之以弱；搬空上蔡府库钱粮，可劳其军力。”</p>
“将兵昆阳、叶县，既可保住许都跟南阳的联系，又有机会消灭这支偏军。”</p>
“一城换万人，值了！”</p>
荀攸又道：“兵贵神速，不可懈怠，可引轻骑先行。”</p>
迅速分配了各自的军务。</p>
于禁以路招、冯楷各引千骑分向昆阳和叶县，又带上荀攸亲引万余步骑在后。</p>
朱灵则留下督护粮草，以及助满宠搬空上蔡钱粮。</p>
攻打昆阳和叶县的，是庐江太守吕岱和庐陵太守孙贲。</p>
虽说是偏军取昆阳和叶县，但关羽也给吕岱和孙贲言明，曹操定会派兵来救昆阳和叶县。</p>
只令两人缓军慢行，以逸待劳，且不可分兵，不败即为功。</p>
吕岱坚决执行关羽的军令，孙贲却有不同的想法。</p>
“关将军此次出征，求的是立大功，能名正言顺的当骠骑将军。”</p>
“你我跟着关将军出征，虽然也能立功，但功劳不会大。”</p>
“此战过后，曹操其势必衰；你我又是降将，今后征战，恐怕轮不到你我了。”</p>
“不如强取昆阳叶县，再固守两城，你我定成大功，空缺的五虎上将军位，也必有你我一席之地！”</p>
孙贲战意汹涌。</p>
虽然刘标表明会对江东诸将一视同仁，但降将始终是降将，不可能真的跟刘标的元从将吏相提并论。</p>
想封侯，就得付出比元从将吏更大的努力。</p>
最直接最简单的，便是：身先士卒、陷阵先登、忘死斩将。</p>
拿命去博封侯！</p>
孙贲虽然是庐陵太守，但庐陵太守是不能传承给子嗣的。</p>
甚至于。</p>
庐陵太守当久了，还得平调去其他地方。</p>
封侯就不一样了。</p>
封侯是有食邑且能传承给子嗣的。</p>
哪怕子孙是个傻子，又蠢到耗光了祖辈留下的遗产。</p>
有食邑在，至少是衣食无忧的。</p>
吕岱见孙贲有抗命的意图，惊道：“孙太守，关将军已经说了，不败即功。曹操定会派兵救昆阳和叶县。”</p>
“更何况，你我只带了一月军粮，倘若攻打昆阳和叶县不利，就无回军的粮草了。”</p>
“即便拿下昆阳和叶县，你我也未必能守得住；若是守不住，反坏了这一万军士。”</p>
“我以为：执行关将军的军令，以逸待劳去打曹操的援兵，能赢则立大功，不能赢则全身而退立小功。”</p>
“何必非得冒险？”</p>
孙贲固执己见，不肯听劝：“若你不去，可分兵一半，我自去取昆阳和叶县。”</p>
吕岱苦劝无果，道：“若孙太守执意要去，不如先败曹操援兵；若能败曹操援兵，我就与你同去。”</p>
“若孙太守不肯，我会直接退兵，孙太守你自行去抵挡曹操的援兵。”</p>
孙贲琢磨了一阵，道：“这可是你说的。败了曹操的援兵，你就跟我同取昆阳和叶县。”</p>
吕岱表面答应，暗中却派遣亲信去给关羽送信。</p>
由于两人行军不快，于禁派的路招和冯楷又是骑兵，没两日就追上了吕岱孙贲。</p>
两军在定颍西面、昆阳南面的西平县发生大战。</p>
路招、冯楷欺负吕岱孙贲缺少骑卒，以两千骑劫营，不曾想反遭吕岱、孙贲的埋伏。</p>
路招被孙贲斩杀，冯楷狼狈而走，余众皆散。</p>
孙贲提着路招的首级，得意洋洋：“吕太守。这是天要让你我再成大功。”</p>
“正好带上路招的人头和缴获的旌旗，去夺昆阳和叶县。”</p>
吕岱暗暗叫苦。</p>
若路招也跑了，吕岱还能再劝几句。</p>
如今路招被孙贲斩杀，想劝贪功冒进的孙贲是劝不住了。</p>
想了想。</p>
吕岱假意附和道：“若你我夺下昆阳和叶县，又守不住昆阳和叶县，岂不是白忙活一场？”</p>
“不如速遣快骑送战报，请关将军速速进兵。”</p>
孙贲见吕岱同意，大笑道：“是该送战报！”</p>
战报是孙贲写的，送战报的人是吕岱挑的。</p>
正是吕岱的长子吕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