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p>
嘉靖的语气始终平静。</p>
一时间，似乎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p>
然而此刻，提这笔的吕芳，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仿佛天生不爱笑一般。</p>
一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两股战战。</p>
脑袋上更是渗出了一层密集的细汗，主子每念一句，他的心就跟着狠跳一拍。手已经抖得不行了，但他仍是要强自镇定的去记录。</p>
大殿上的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p>
“反刚明而错用之……侈兴土木……”嘉靖的声音依旧平静。</p>
“二十余年不视朝，纲纪弛矣。”</p>
主子呀，别念了，别念了，求求您了！吕芳浑嘴唇颤抖，握着笔的手剧烈抖动，以至于他不得不用另外一只手撑着，以维持平衡。</p>
“数行推广事例，名爵滥矣……”</p>
“人以为薄于父子……人以为薄于君臣……人以为薄于夫妇……”嘉靖的声音依旧平静。</p>
“嘭！”吕芳的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没站稳，握着笔的手撑着桌，抿了抿紧张到发白起皮嘴唇，吞了口口水，继续记录。</p>
“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p>
“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之，而未甚也。”</p>
“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悬罄，十余年来极矣。”</p>
“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p>
“嘭！”几乎是在嘉靖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吕芳终于绷不住，直接跪了下去，脑袋杵在地上，悲呼之余恨声道：“主子……”</p>
主辱奴死，吕芳眼神中满是恨意！</p>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飞鸽传书给陆炳，拿下那妄言欺主，狂言犯上的恶贼。</p>
吕芳本就对嘉靖忠心不二，主仆情谊岂是旁人能明白，再加上嘉靖还带着他修仙，让他的未来，有了无限的可能。</p>
主子修仙之后，甚至连裕王爷和景王爷，这些儿子都没有传授，却独独带着他。</p>
此等恩情，是他永生永世都还不完的。</p>
现在有如此之人，竟然写下这等欺君奏疏，这比杀了他还要不可原谅，无可宽恕！</p>
“哭什么，”听着吕芳的哭喊，嘉靖却是不在意，道：“继续记录，朕自有打算……”</p>
闻言，吕芳红着眼，泪水流淌，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深吸口气，抬起胳膊擦干眼泪，站起身，重新拿起了笔。</p>
“迩者，严党横行，清流不清，朝野不安，人心不安，天下何时可称清焉？”</p>
“严嵩在位，天下永无大清明之世也。”</p>
“陛下远不及汉文帝甚远。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p>
（注：服务于剧情，这段稍作修改。</p>
原文：迩者严嵩罢黜，世蕃极刑，差快人意，一时称清时焉。然严嵩罢相之后，犹之严嵩未相之先而已，非大清明世界也，不及汉文帝远甚。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p>
玉熙宫内。</p>
嘉靖念一句，吕芳记录一句。</p>
不一会的功夫，这篇奏疏也随着定海县内，海瑞的停笔的同时，玉熙宫内吕芳也落下笔。</p>
识海中，嘉靖深深看了眼坐在案前，不发一言的海瑞，大手一挥，被放大的本命变回原来大小，而后转身退出了识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