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当黑暗腥红色的战争阴云席卷迫近,尤其到了领主收拢村民进城的地步时,本就艰苦的日子便会变得更加难过。
虽然当地的领主都会按照战时法则分派一定粮食,但大战在即,领主能分派多少粮食,会分派多少粮食,都是可想而知的事。
因此,这些微薄的战争补给分发不了多久就会用完,面临围城,城内底层民众的生存依然是巨大的问题。
所以,以往分发粮食的时候人们就像打仗一样,多数人都在努力抢先,但这一次,却还真整整齐齐的排了队。
原因?
因为今时今日的杰尔泊堡即便谈不上富甲天下,也差不多了。
负责分派粮食的官员背后是十几辆马车与小山似的物资,只要是登记在册的卡斯特家族农民,即刻分到一大袋粮食与沉甸甸的钱袋,若是战死军人的遗孀,这份本就不菲的补给还会加倍。
一个八九岁脏兮兮的小姑娘就领到了双份的补给,她艰难扛着粮食与钱袋往回走,只是几步的路就已经让她汗流浃背,脚下踩到一块圆滚滚的石头,她整个人蓦然便失去了重心,砸向了地面上的棱形坚石。
谷物与圆滚滚的第纳尔散落了一地,然而小爱丽闭着眼睛却没感到疼,过了一会后,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位好漂亮、好漂亮的大哥哥在抱着自己。
与那双湛蓝色的双眸对视,小爱丽的脸颊急速的通红了,然而她下一刻的反应却是蹲下收拾满地的钱币与谷物,女孩一边划捡一边小声的向朱鹏道着谢。
“……你的家在那里,我帮你拿回去吧。”
若是家里还有其它人,定然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来独自领取支撑一家人生活的补给,杰尔泊堡的治安环境虽好,但毕竟还是少了相应的文化底蕴,没能发展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步。
朱鹏管理杰尔泊堡的手段即是乱世重典,低级战士带着地狱犬日夜巡守,小罪抓入牢房,大罪就地处死。
叠加上杰尔泊堡的行商与海运日益发达,这片城堡内渐渐连乞丐都饿不死了,犯罪率自然直线下降。
当然,这也是由于当年底子差,所以现在略施手段便有明显的好转。
对于小爱丽来说沉重的钱粮,对于朱鹏来说一支手提着就可以了。
这个小姑娘还防了朱鹏一手,她拿着轻而值钱的钱袋,让朱鹏帮忙拿粮食……在朱鹏看来,这是聪明的表现,西欧中世纪的社会,还没温柔到盛产傻白甜的地步。
爱丽的父亲,是维吉亚一名弓箭手,在罗德·卡斯特领主第一次展示军事才华的杰尔泊堡攻防战役中,被“吸血恶魔”杀了,她的母亲也在三个月之前病逝,现在这小小的人儿独自一人带着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们过活。
“很痛苦吧?我想,你一定很憎恨夺去你父亲生命,间接导致你母亲病逝的卡斯特家族吧?”男人拿起武器成为战士,压上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去验证自己的选择,这样的战士,朱鹏仗剑杀千人问心无愧,就如同未来某一天当他被更强的对手所斩杀时,也不会有怨恨一样。
既然已经准备杀人,那就做好被人杀戮的准备,这个世上没有只有你杀人,别人却不能杀你的道理。
女人做出自己的选择,跟随自己的丈夫共度一生,做到选择,承载结果,丈夫建功立业,妻子女凭夫贵,丈夫战死沙场,作为妻子也没有什么立场可抱怨的。唯独孩子,他们还没有做出选择的机会,却已然不得不承载结果。
“嗯……恨吗?我家原本是马赞村的富农,因为家里有人当兵,爷爷在村子里种着属于自己的地,那时候我家是村子里顶级好的人家。可我们村这顶级好的人家,在灾年时也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一次灾年,妈妈生了一个小弟弟,因为没有吃的妈妈没有奶水,后来小弟弟饿死了。”说着,爱丽低头,泪珠从她的眼角划落下来。
“我小弟弟他很可爱,他小小的,软软的,会吐泡泡还会含着我的指头跟我玩。小弟弟死后,爷爷就驮着背去林子里,他跟爱丽说他是去打野兔,回来就给爱丽炖肉吃,可以往日爷爷去打猎都是带着弓箭的,那一次爷爷去林子里什么都没有带,还换了一身最破的衣服去的。”
“再后来,村里的长老说老领主去另一个城堡住了,我们换年轻的小领主了,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战争与死人,那个时候村子里很多当兵的人家每夜里都传出哭声,包括我家……很多人都说小领主啥也不懂,那个时候有人还说要逃,可后来……日子却越来越好了。”
“一年前,我们家是马赞村的富农,最上等的人家,可灾年来了时,我的弟弟会饿死,我爷爷穿着最破的衣服去林子里送死,一年后,我们家是这最破落的人家,可是我妈妈走得时候很安心……她说杰尔泊堡连乞丐都饿不死,我和我弟弟也不会饿死,我们一定能越活越好。”当小爱丽抬起头时,朱鹏看到了女孩满是泪水的脸颊上却是笑容,苦难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承受苦难却看不到一点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