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尘缓缓道:“徐宗主,事情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从根上就错了。”
“根上?”徐北游把“根上”二字咬得略重,接着又望向溪尘,“老前辈所说的这个‘根上’,可是要从十年逐鹿开始算起?”
溪尘道:“还要更早,从十年逐鹿往前再算二十年,正是你家师祖上官仙尘第一次渡海登岸的时候。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你家师祖大杀一通也好,无尘师兄受创坠境也罢,都不是影响大局的事情,真正影响大局之事,是你家师祖与我家掌教师兄有过一次秘密会晤,这次会晤,结成了剑道两家的一次联手,两家一起联手灭去了北方两大宗门摩轮寺和玄教的魁首人物,使得摩轮寺和玄教在接下来几十年中因为内斗而四分五裂,无力染指中原大势。”
“这些我的确有所耳闻。”徐北游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毕竟是后来之人,对于其中内幕,自然不如老前辈这位当年的亲历之人。”
溪尘接着说道:“此事之后,世人皆知上官仙尘返回剑冢岛画地为牢,却少有人知,掌教师兄也去了魏国,他去了魏国叶氏的祖宅,见了当时的叶氏家主叶重,然后将叶家的小公子叶秋收入门下。”
“其实,在当初青尘师兄对此颇有微词的时候我就看出些许端倪。但转念一想,这是掌教师兄亲自定下的事情,总不成掌教师兄还能错了,因此便打消了疑虑,实心实意地遵从掌教师兄的意思,将这个小家伙尊为我们道门的下任掌教人选。可等到二十年后逐鹿天下的时候,青尘师兄为了掌教尊位而叛出道门,我才发现,掌教师兄未必是全知全能,他也是人,是人,就有犯错的时候。”
徐北游问道:“老掌教错在何处?”
溪尘垂下眼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道:“徐宗主知道,秋叶原名叶秋,乃是出身于魏国豪阀叶氏的世家子弟。自古以来,世家门阀与各大宗门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纠葛,宗门与世家联手,世家子弟拜入宗门,双方互相借力,互相扶持,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可是最忌讳让世家子弟坐到宗门之主的位置上。”
徐北游想了想,问道:“是怕徇私之故?”
“这只是其一。”溪尘伸出两根手指,依次区起,说道:“老道还是给徐宗主举两个例子,剑宗宗主上官仙尘和玄教教主完颜北月。当年上官仙尘出身于魏国豪阀上官氏,成为剑宗宗主之后,使得上官氏成为剑宗附庸,对于宗门而言,姑且还能算是好事。可再看完颜北月,却是使玄教成为后建附庸,对于宗门而言,便是坏事了。”
溪尘轻叹一声,“之所以如此,其实道理也很简单,世外之人也是人,是人就很难割舍血亲之情,所谓太上忘情,终究是道祖才有的境界,非是我等凡人可以奢求。”
徐北游望着溪尘,静待下文。
溪尘继续说道:“当年掌教师兄收下秋叶的用意,一则因为秋叶本身就是谪仙大材,二则因为秋叶身后有叶家和慕容家两大世家的鼎力支持,为了道门日后的千年大计,也在情理之中。可凡事有利就有弊,掌教师兄扶起了秋叶,让秋叶成为我道门的掌教真人,与叶秋大有关系的叶家和慕容家便有了依仗,又自恃有功于我道门的千年大计,便将对道门的索求无度视之为理所当然。试想,如果没有叶秋这位掌教真人,叶家和慕容家还敢这样吗?老道说句难听的话,他们不用伸手,仅仅是张嘴,都是在找死。可有了秋叶,那就大不一样了,道门非但不能把他们如何,还要以礼相待。”
徐北游若有所思道:“是这么个道理。秋叶呢?他身为道门掌教就对此不管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