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夏璟开始后悔了。既然事情已经如此,还不如当时就干掉押解他的差役,自己逃走好了。
差役并不知道应该感谢夏璟夏统领的不杀之恩。他们和步如烟的信一起乘船从临安出发,很快就在庆元府转了海船。接着日夜不停顺风而下,赶在元旦之前抵达了福州。差役和家人团聚,准备好好过个年。赵嘉仁则拿到了信,对临安的局面有了个基本认知。
看到有这么一票人竟然要对棉务下手,赵嘉仁心里面那是相当的不高兴。不过这就是政争,所谓政敌往往不是因为私事,因为私事那叫做私敌。政敌的矛盾点是源于政治,就跟北宋的新党旧党一样,他们最初的时候关系并不坏。但是到了后来就不死不休啦。
然而这次围绕公田改革的问题,这帮人到底立场如何,赵嘉仁找来了徐远志询问。
听了赵嘉仁的问题,徐远志没有回答,而是先问赵嘉仁,“却不知赵知州如何看公田改革?”
“我个人主张土地全部国有,若是有人想种田,那就可以到国家这里租地种田。每年国家收购农民种出来的粮食。”赵嘉仁把自己的立场给徐远志讲了一番。和大多数正常的中国新一代差不多,赵嘉仁认同土地国有制度,也认同耕者有其田的制度。
听了这话之后,徐远志并没有勃然大怒,更没有指责赵嘉仁离经叛道,他从容的说道:“看来赵知州是支持公庄啊。”
大宋自有大宋国情,中国朝代里只是在明清时候官田才因为人口暴增的原因而基本消失。至少到了宋代的时候,官田依旧存在。贾似道的公田改革某种意义上就是‘国进民退’,希望通过赎买的方式恢复官田在数量上的优势,并且依托官田建立起公庄。公庄的土地国有,凡是愿意耕种的人都可以去公庄租地来耕种。
在大宋,持这种看法的官员并不少。赵嘉仁问徐远志,“徐先生不支持公庄么?”
“我么……,我只是觉得公庄经营起来有诸多问题。”徐远志答道。
听了这话,赵嘉仁觉得有种很怀念的感觉。这就如同21世纪讨论国有企业一样,有苏联的殷鉴在前,敢赤裸裸的表示分光国企的都是别有用心之人,批评国企的人都是从管理入手。然而在美国待了很久,赵嘉仁觉得绝大多数美国私人企业的管理水平大概是不如中国国企的。
这些话自然没办法与徐远志谈论,赵嘉仁索性说了实话,“我有朋友讲,有些临安的官员想弹劾我。不过真正的理由是我领了棉务的差事,结果就等于是支持了公田改革。”
赵嘉仁觉得很委屈,自己好不容易摒弃了私心,准备为大宋做点实事,没想居然会成为很多人攻击的目标。攻击赵嘉仁的那些家伙们可没有为大宋一年提供百万贯的铜钱。他们的俸禄加起来一年大概有一百万贯铜钱吧。
也许是看出了委屈,徐远志笑道:“赵提举何必为此生气。我大宋的规矩,这种弹劾其实没用,顶多恶心你一下。若是你能办好差事,大家自然就无话可说。”
‘恶心你’这句话让赵嘉仁微微点头,他知道这话非常明确的指出了大宋的特点。董宋臣、丁大全,这帮人都遭受到了无数的弹劾,各种污蔑性的说辞铺天盖地。而且赵嘉仁自己都忍不住受了点影响。其实回想他与董宋臣与丁大全的接触,两人并没有外界所说的那种不堪。
包括被历史上定性为大奸臣的贾似道,他的最大污点就是丁家洲之战。除了丁家洲之战外,贾似道所做的一切顶多能称为‘王莽第二’而已。
可就算知道这点,赵嘉仁依旧难以释怀。他并不认为自己道德有失,没理由接受这样的对待。更何况攻击赵嘉仁的这些家伙们的目的对大宋完全有害。实质上道德有亏的家伙们化身正义,这才是令赵嘉仁真正恼火的地方。
赵嘉仁的恼怒被徐远志的笑声给打断了。抬头看向徐远志,就见他露出了非常单纯的笑容,并且边笑边说:“哈哈,赵知州,我觉得你少年老成。没想到你还是年轻人。哈哈哈哈,好,真的好!”
给了徐远志一个白眼,赵嘉仁没好气的说道:“徐先生,我被奸人弹劾,这有什么好笑的。”
徐远志好不容易收起笑声,依旧忍俊不止的说道:“不是好笑,而是赵知州还是个年轻人,我觉得羡慕。到了我这个年龄,想生气都办不到呢。”
然而片刻之后,徐远志收起了笑容,恢复了平素里那个冷静沉着的徐知州,“赵知州,经过此事,我觉得你也该明白政争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你能明白这些,大概就能明白为何对于政敌绝不能宽容,能出手时就一定要出手。你虽然是个聪明人,也极为能干,可你就是心太软。”
被徐远志这么讲,赵嘉仁无法回击。他忍不住在心里面卖个萌,‘被这么讲我也很绝望啊’!不过赵嘉仁的确承认徐远志所讲的有道理。他本人的问题大概就是心太软。
当然,心软的确只是一部分问题。赵嘉仁觉得自己能够赚到巨大的利益,应该能够来人进来。他没想到,政治斗争竟然如此残酷。很多利益根本没有好谈的事情。只要政治利益不同,那些政策能否利国利民已经不重要。
确定了这个事情,赵嘉仁发现自己除了用同样冷酷的手段对付政敌之外,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21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