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流转,向海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昏暗的牢房内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个人逆着暗光,脸上蒙着一层阴影,她看不大清楚他的面容,但凭借着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像是孤狼一样的侵略气息,她已经能认出就是洪爷。
只听洪爷淡淡问道:“子卫,这可不是普通的毒蛇,是练盅残杀中最后活下来的青蛇盅,你真的决定了?”
“还请洪大哥助我一臂之力。”
“不行!”洪爷摇头拒绝道,“这些年,你娘帮着你求医问药,好不容易你的身体才有了起色,大夫说了,只要再服下最后七天的药,你的身体就能痊愈了,我不能让你有事。”
“来不及了,就在洪大哥过来之前,我已经替她吸了一半的蛇毒。”
“你——”
画面再度一转,她竟不知陷于何处,周遭只是漆黑的一片,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然后从半空中幽幽传来一个女人阴冷的声音:“你确定向海棠和郑环儿真死了?”
“保管这两个贱货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哼!这贱人终于死了,只是就这样让她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对了!陆子卫那里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那青蛇盅已养了整整两年了,今儿好不容易成功,头一个就拿陆子卫来打个牙祭,即使不死,也能让他脱几层皮。”
“最好让那个该死的王八蛋生不如死!”
“小蝶,你为什么这么恨陆子卫,难不成你过去看上过他,因爱生恨了?”
“放你娘的臭狗屁!”女人恼羞成怒道,“他打小就是个病秧子,我怎么可能瞧得上他,怪只怪他从小到大,都一心想要护着向海棠那个贱人,凡是护着那个贱人的都该死,下一个就是陈金妍!”
“甘小蝶,竟然又是甘小蝶!”
向海棠恨不得冲过去,立刻将甘小蝶千刀万刮,可是除了听到她和聂威的对话声,她连人都看不见在哪里。
就在这时,声音变得杂乱起来。
她仿若坠入无边的深渊里,耳朵边只传来陆子卫最后的声音:“那就不要让她知道好了,就当她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而已……”
不要,子卫哥哥……
向海棠猛地从梦中惊醒,全身冷汗涔涔,几乎湿透了衣衫。
黑暗中,她脸上除了惊恐和悲伤,更多的是茫然,她坐起来,转头看了看,熟悉的雕花床,熟悉的锦褥,才意识到这一回才是真正的从噩梦中惊醒了。
“主子,你怎么了?”
守夜的润云听到动静,点了蜡烛走过来撩开了纱帐悬于铜钩之上,见向海棠满头满脸的汗,额头上还贴着几缕汗湿的碎发,连忙问道,“是不是被梦魇住了?”
向海棠尤还陷在梦中无法自拔,焦灼,悲痛,自责,愤怒,迷惑……
种种情绪像沁出的冷汗附在她的肌肤,透过肌肤渗进血液里,令她近乎虚软,她抱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子卫哥哥怎么会死了?”
如果真如梦中所见所闻,那子卫哥哥就是因她而死。
“主子,你到底怎么了?”润云见她情绪不对,担忧道,“要不要喝杯茶压压惊?”
向海棠这才慢慢的转过头,眼神空洞却又悲伤的看向润云:“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润云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那主子你先好好息着,若有什么,尽管吩咐奴婢。”
向海棠没有再说话,而是像个木偶似的将头又转了回去,埋进了膝盖里。
无尽的黑暗像是泼墨般铺天盖地将她包裹住,她只觉得周身冷得厉害,也疼的厉害,屋外狂风肆虐,终于卷下纷扬大雪。
雪吹打在窗上,发出簌簌声响,就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夜的狂风里呜咽哭泣,向海棠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膝盖失声恸哭起来。
那个打小就陪着她,照顾她,会给她买糖葫芦的子卫哥哥不见了。
那个多年以后相见,还能像小时那般爱护她,照顾她,甚至为了她甘愿背叛了他心目中的大英雄的子卫哥哥不见了。
是她,弄丢了他。
……
正月之后,很快便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这些日子不是阴就是雪,向海棠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一直在抑郁中度过。
四爷生怕她在府里闷坏了,恰好龙抬头的日子又遇到了难得放晴的天气,便想着带她和怀曦一起去游西山,让她散散心。
但早阳春的天气寒冷却比冬日更甚,屋顶积雪未化,太阳也是单薄的,向海棠生怕冻着了怀曦,其实也是她自己不愿出门,便想着要推拒。
四爷坚持道:“怀曦还小,不出去可以,海棠你却不行。”
向海棠懒懒的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刺他了一句道:“四郎这般想出门,叫容侧福晋陪你去就好了。”
“瞧瞧,又开始耍小性了。”
“谁耍小性子了。”向海棠本就心情郁结,明知不该冲他发作,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发作了,“这些日子,你来过我这里多少回,又去了她那里多少回,四郎你分明已经将她看得比我还重了。”
“这话若换作别人来说,我一定会生气。”四爷含笑望着她,有些无奈道,“可是是海棠你说的,我却一点生不起气来,不仅生不起气,我还高兴呢。”
“你高兴什么?”
四爷握起她的手,轻轻一笑:“你闹脾气说明你在乎我,我呀,最害怕我宠旁人,你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一下,向海棠也不知如何再气他了,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四郎,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乏的很,不想出门。”
“不行!”四爷坚决的摇摇头,哄骗她道,“我已经和圆儿约好了,说今儿我会和你入宫去接他去西山游玩,圆儿现在还在宫里眼巴巴的等着呢,难道海棠你就忍心叫圆儿失望?”
“什么?四郎你已经约了圆儿,你也不早说。”她连忙抽回手,从榻上跳了下来,稍稍收拾了一下,吩咐润云和端砚两个准备好吃的玩的用的,又回头盯了一眼姿态闲散,依在暖榻上四爷道,“四郎你还躺在那里作甚,还不赶紧着,莫让圆儿等急了。”
四爷笑着叹道:“还真是有了儿子就忘了夫君呢。”
向海棠轻哼一声:“四郎不也一样,有了容侧福晋,就忘了海棠。”
四爷被她怼的一噎,然后又叹了一声:“真真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海棠是女人,圆儿和怀曦都是小人儿,四郎你觉得难养也可以不养。”
四爷下了榻,笑着朝她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道:“我怎舍得。”说着,目光暧昧的朝着她平坦的小腹看了一眼,“我还巴望着你什么时候能再给我生个小人儿呢,不对,不是一个,最好再生个十个八个。”
“十个八个?”向海棠想到从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不由捶了他一把,“你当我是猪啊!再说了,府里有这么多女人,四郎你何愁日后没有十个八个孩子。”
“她们生得哪能和我们的孩子相比。”
向海棠正要说话,却见两个丫头笑着进来回禀说东西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