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活到三十岁,大抵都是有故事的人,故事有悲有喜有怒,至少生命不会是一片空白,除非他是天生的宅男。
叶近泉显然也有故事,但他不愿说,苦大仇深的表情不是天生就有的,必然有过某种惨痛的经历。
叶近泉不愿说,秦堪便不问。揭人伤疤很残忍,看别人鲜血淋漓不是件愉快的事。
杜嫣想的没秦堪那么多,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秦府莫名多了个师叔她也不觉得突兀,仿佛秦府本就应该有个师叔,有师叔的秦府才是标准配置,才能让她这位绝世高手不再寂寥,她终于有了对手。
于是叶近泉迎来了生命里的寒冬。
有个同门师侄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可是如果这位师侄三不五时从某个旮旯角落忽然窜出来,然后一声不吭地偷袭,那就很头疼了。
短短几天,杜嫣在秦府内一共偷袭了叶近泉八次,其中六次一掌把他拍翻在地,一次扫堂腿把他放倒,还有一次偷袭直接把叶近泉踹进水塘里差点淹死,幸好水塘里的水很浅,——托秦老爷恶趣味的福,秦府的水塘不养鱼,只养王八,水浅王八多。
从这个数据可以看得出,秦家主母擅使掌,而且特别擅长“力劈华山”这一招。
反过来说,叶近泉有六次被同一个人的同一个招式放倒,秦堪不得不怀疑当初他艺成下山前的毕业考试是不是舞弊了……对于叶近泉的身手,秦堪也越来越糊涂了,真不知这人到底是深不可测还是浅不可测,或者说自己夫人的武功真的高到东方不败的境界了?
不管怎么说,必须跟杜嫣做一下思想工作了,因为秦堪发现叶近泉的表情越来越落寞,也不知是不是在怀念当初流民营里鹤立鸡群的美好日子。
……………………“嫣儿,你这样不对。”秦堪很严肃地批评杜嫣。
杜嫣螓首微垂,不高兴地嘟着小嘴:“我跟师叔切磋武功,有何不对?”
这话说得连秦堪都对叶近泉生出了些许的怜悯。
“你那何止是切磋啊,简直是单方面殴打了,你说你师叔冤不冤?进了秦府工钱没拿到半文,三天被你打了八次,你不会真打算让你师叔的工钱每一文都充满了血汗和眼泪吧?”
杜嫣翻着白眼儿道:“哪有这么严重,相公你不是习武之人,不懂我们武人的性子,但有切磋,无论胜负,心中不会有芥蒂的,心胸太狭窄的人不配习武。”
秦堪也不知杜嫣说的是对是错,怔忪半晌才缓缓道:“你们武人什么性子我不懂,至少我很不习惯三天被人揍八次,太残暴太没人性了。”
杜嫣嘻嘻一笑,朝门外一瞥,悄声道:“相公,我觉得这个师叔人傻傻的,功夫也不怎么样,你确定他真是我师叔?”
“当然确定。”
“相公,这个师叔太稀松了……”
“要不,我给你换一个师叔?”
杜嫣想了想,摇头:“一时半会儿真不好再找,将就着吧。”
秦家家主发了话,夫人也不得不给个面子。于是杜嫣摇着秦堪的手臂撒娇:“好啦,我答应你以后不揍师叔了,每次都是我赢,揍多了也没意思……”
这话说的……秦堪觉得叶近泉应该对“少壮不努力”这句话体会最深,别人不努力的后果顶多徒一徒伤悲,他的后果比较严重,天天被晚辈揍,面子里子全没了,这种感觉不止是伤悲,简直是绝望了。
秦家老爷和主母达成了共识,家庭会议结束。
二人亲密地手牵着手走出书房,书房门口,叶近泉满脸淤青,却像根标枪笔直地站着,神情仍旧冷酷。
杜嫣一见叶近泉便高兴坏了,浑然忘了刚才答应过什么,跳到叶近泉面前忽然大喝:“师叔看招!”
说完腾身而起,一掌朝他头顶劈去。
叶近泉扭头,冷冷一笑:“来得好……”
啪!
话没说完,满脸冷酷的叶近泉被杜嫣一掌拍到地上……秦堪:“…………”
杜嫣这时也回过了神,娇俏地一吐香舌,朝秦堪陪笑:“最后一次,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然后她心虚地扭头跑远。
叶近泉摇晃着从地上爬起身,鼻孔流着血,惨笑连连:“师侄的掌力愈发精进了……”
被揍得这么没面子还好意思摆出一副长辈的欣慰嘴脸,秦堪忽然又觉得这家伙活该。
***************************************************************炮仗声声辞旧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