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战场局势变幻莫测,胜败转换,有时仅在瞬息之间……谁能想得到刚才势如破竹、将曹军阵型南面走舸战场毁得七七八八的周瑜,仅仅数息之间,却反而陷入了江哲的陷阱呢?
其实,早在东南风堪堪吹起之时,江哲便有所行动了,一面叫蔡瑁传令,故意将东面江上孙策船队放入,一面则下令曹军连环船不动声色、徐徐改变阵势,就好像是张开了口袋,只等猎物上门……在江哲想来,历史中是用火烧连环之计击溃了曹艹数十万大军,此事不假,但是眼下,他周瑜仍然会用火攻之计么?
历史中周瑜的火攻,功劳全在献苦肉计的黄盖,没有黄盖,便没有数十万曹军的毁于一旦,便没有东吴大都督此战的赫赫功勋!
然而,江哲寄以厚望的苦肉计,却没有实施,或许周瑜心中顾忌着江哲,毕竟,黄盖是东吴老臣,是当初在其主孙策之父孙坚帐下听用的大将,可不是随意可以抛弃的棋子,万一被江哲看穿,那黄盖显然是回不来了……最终,周瑜还是选择了浅显的计谋,浅显却而难以叫曹艹及时应对的计谋,借助诸葛亮六丁六甲之术,改西北风为东南风,将曹军战船南面外围的千余走舸烧得所剩无几;而同时,借由东南风的吹起,江哲也肯定了周瑜的计策!
火攻!唯有火攻!
算计他人者,横被他人算计……借助水力的周瑜,看似捞到好处的,眼下亦反受水力之害,一头撞入了曹军战船阵型之中……其实,比起面色大变的鲁肃来,周瑜要更早发现曹军阵型的变换,只是出于其军顺流而下,所行速度极快,哪里是说停就停的?
是故,周瑜心想赌一赌,在难以停下船只的情况下,与其被曹军包围,不如自己冲过去,冲乱曹军战船阵型,趁机火攻,然而,待他望见曹军连环船真面目之时,面色却是大变。
的确是连环船不假,的确是用铁索死死连接船只,这也不假,不过仅仅是以十艘大船为基准的连环船罢了,其中多以极长的铁索贯穿,比起连环船来,或许,应该称呼为,横江铁索!
对,横江铁索!
面对着江哲督造的连环船,就算周瑜侥幸点燃一处大船,亦无损于其他大船,毕竟,木船会燃烧,铁索可不会燃烧,如此一来,就算是借助东南风,亦无法将火势波及全数曹军战船……棘手,甚为棘手!
此事,可比深陷曹军战船包围更为棘手啊!
不过嘛,显然周瑜是小看了江哲,而他身旁的陆逊,却是隐隐看出些不妙来……“糟了!”
“什么?”周瑜闻言转过头来,皱眉望着陆逊说道,“伯言可是看出有何蹊跷来?”
深深望着四下曹军船队,陆逊抬头凝声说道,“趁我军还未被曹军包围,速速掉转船头,离开此地,否则……”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面上表情,却不是那么好看。
“说得倒是轻巧,”周瑜淡淡一笑,摇头无奈说道,“江面水流湍急,掉转船头,谈何容易,还不如就这么冲向中央……”说着,他抬手指着一处,更是江哲、曹艹所处的地方,在那里,是几乎有近百艘大船组成的连环船,只不过嘛……“冲过去?”愕然望着周瑜,陆逊指着远处大船附近的众多护卫走舸,冷笑说道,“说得倒是轻巧!”他将周瑜的原话完璧奉还。
“是啊,谈何容易……名知是不可为而为之,是为愚蠢!不过眼下,却是不得已了,”左手虚按腰间佩剑,周瑜正色说道,“今曰若能击溃曹军,诛杀曹艹,我江东便可趁势取荆州、豫州、徐州,进而取天下,成不世霸业,此乃千载难逢之事……曹艹一死,其治下八州必定人心大乱,此乃天赐我江东成事也!今若不取,遗憾终身……”
“那你可说我没提醒你,”打断了周瑜的话,陆逊忧心忡忡说道,“我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伯言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周瑜轻笑着打趣道,顿时,陆逊面色一变,冷哼说道,“哼,既然如此,你便只管下令,休要中了曹军诡计才好!”
“诡计?”周瑜淡淡一笑,微叹说道,“曹军图谋,不过是想将我等围而诛之……若不是不得已,亦不想叫我军将士与徒然待死的曹军死战,罢了,子敬,传令全……子敬?”正说着,周瑜传头望向鲁肃,却见他望着一处愣神,心怀不解唤道。
“啊?什么?”被周瑜一唤,鲁肃醒觉,一脸茫然。
“子敬做什么呢?”周瑜有些疑惑,在他想来,鲁肃可不是会在战场上走神的人物。
摇摇头,鲁肃指着东面曹军船只密集处说道,“彼处厮杀声不断,在下猜测,主公与太史将军,以及三位老将军,或许亦突破了曹军阵型外围,倘若如此,我等不如趁曹军还未逼上前来,与主公等船只汇合一处,岂不是更添胜算?”
“子敬说的是!”周瑜深以为然,细细望了东面半响,忽而大喜说道,“果然是义兄!”说罢,大声喝道,“传我令,众船只向东面……”
“且慢!”周瑜正要下令,却被陆逊一口喝断,在周瑜与鲁肃面露疑惑之时,陆逊指着不远处曹军战船,对周瑜厉声说道,“周公瑾,我劝你趁着曹军尚未将我军完全包围,掉转船头,速速撤军此地,难不成你没发现么?对面曹军离我军不过两、三箭之地,却不曾逼上前来,难道你就没感觉其中蹊跷之处?或许,曹军本意是想借孙伯符为诱饵,叫我等与其汇兵一处,好一网打尽……”对没有几分好感的孙策,陆逊在周瑜面前向来是直呼其名。
“唔?”经陆逊这么一说,周瑜心中亦起了几分惊疑,深深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曹军,果然见那些曹军艨冲只管固守,不曾逼上前来。
“曹军统帅可是那江哲?”
“这个……”被周瑜一问,鲁肃略有迟疑,点头说道,“传言,虽曹艹身在军中,不过却是江守义为四十万曹军统帅,此人历经战事无数,曹艹十有**托他调度此战事宜!”
“唔,若是如此的话,伯言所言不可不虑,”低头深思一下,周瑜抬起头来,淡然正色说道,“不过,义兄乃江东之主,眼下正处危境,岂能不救?!便是顺了江哲意思,那又何妨?传我令,向东面靠拢!”
“你!”陆逊气结,恨恨一挥衣袖说道,“待曹军将我等团团围住之后,江哲必有所图,介时你可莫要后悔!”
周瑜淡淡一笑,算是回复了陆逊的话,只不过他眼中,却不经意得闪过几丝凝重与忧虑。
江哲,究竟想做什么?
正如陆逊所言,对于欲图向东面孙策船只靠拢的周瑜麾下水军,曹军并无丝毫异动,竟是眼睁睁望着周瑜与孙策汇兵一处,而同时的,那些正向两面迂回包围的曹军大船,可是没有闲下来……就当周瑜战船与孙策战船靠拢之时,曹军终于将十万江东水军、两万刘备军完完全全包围在其中,也就是说,十余万孙、刘兵马,已经确确实实处在江哲八门陷军大阵之中……显然,陆逊能明白的事,周瑜自然也明白,不过事况却是不容他做主,仅孙策麾下六万兵马,岂是此间十余万曹军的对手?
前军太史慈、中军程普、两翼黄盖、韩当,近四万人马,竟是一一受挫,冲入不能,反被曹军走舸围在其中,此等境况之下,孙策亦不得不动用后军,那原本只是为四将掠阵用的。
“竟不想传言是真,曹军在经疫病之后,亦是如此虎猛,叫人不得不为之动容呐!”
一脸淡笑站在船头,江东小霸王孙策抱着手中铁枪喃喃说着,观其眼神,无丝毫惧色,相反的,却是正跳跃着几许期待战事的热焰。
孙策之勇,比之其父孙坚,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区区十八之龄,率三千士卒打下偌大江东,丝毫不弱于当初霸王项羽,是故,江东人盛传孙策乃霸王复生。
不过说起来,孙策的个姓,与霸王项羽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喜好战事、厌恶书籍,又兼天赋异禀,鲜有世人能及。
就算是东吴猛将太史慈、甘宁,亦要逊孙策一筹,怪不得孙策曾言,“惜我当初身在曲阿,以至叫吕布成名!”
吕布的勇武,天下皆知,不管是关羽、张飞、亦或是许褚、典韦,皆是逊吕布一筹,就算是赵云,亦差半分,可想而知,孙策对自己的武艺有多少自负。
也是,孙策向来厌恶文史,就算是政务,亦是交付二弟孙权、以及张昭,自己是草草应付了事,每每沉浸在练武之中,江东诸多猛将,皆曾败北于孙策手中,可不是那诸位将军刻意放水,而是孙策却是有扬言的资本。
“主公,”船上的士卒大呼道,“望见太史将军坐船了!”
“好!”孙策点点头,凝声说道,“速速靠过去!”
“是!”那士卒抱拳应喝一声,忽而好似望见了什么,大惊呼道“主公小心!”话音未落,他面色大惊,在他看来,那一支流矢竟是正中孙策面门。
“主公!”船上将士惊呼一声,随即笑容顿时有些古怪。
只见孙策仍是抱着铁枪站在船头不假,全身姿势亦是未变,只不过牙关处,却是多了一支箭矢……“呸!”轻描淡写将口中箭矢吐出,望着它噗一声落入水中,孙策面上表情丝毫未变,淡淡说道,“不过流矢而已,休要大惊小怪,速速驱船靠过去!”
“是……是!”船上众士卒对视一眼,暗暗吞了吞唾沫。
不怪他们如此,只怪孙策方才这一手实在是太过于震慑人心,其中,众士卒震撼的并非是孙策咬住了那支箭矢,而是孙策的面容,从始至终,不曾有半点惊慌失态。
似乎是被孙策的气定神闲影响,船上众士卒心中稍有的些许临战前的紧张,隐隐消逝无踪。
忽而,孙策面色变了,眼中少有地闪过一阵焦急,原来,随着坐下战船徐徐向太史慈战船靠近,他竟是望见不远处战船之上,自己帐下爱将太史慈深陷曹军重围,竟是区区孤身一人,抵挡着数十名曹兵,处境岌岌可危。
“子义!”孙策大呼一声,转身怒声喝道,“靠过去,速速靠过去!”
“是!”见主公发怒,船上江东兵一阵唯唯诺诺,只不过随着曹军走舸越来越多,哪里能加快速度?
“该死!”也不知望见了什么,孙策怒骂一声,猛然将手中铁枪投出。
但听一阵破空之声,那柄铁枪竟是直直飞到太史慈身旁,将其中一名正欲挥刀的曹兵刺了个透心,此后余力仍是未消,连人带枪暴退数丈,深深陷入一处船栏……“主……”被孙策救了一命的太史慈,眼下几乎是被逼入了死角,不说那两名难缠的西征军伯长、什长,就算是其余数十名曹兵,亦不是身受重创的太史慈可以对付。
说时满那时快,就当太史慈被孙策投出的铁枪救了一命,转身而去时,王二看准时机,一枪刺出,竟是直直贯穿太史慈左腹……“子义!”孙策瞪大眼睛一声疾呼,右手竟是硬生生从船上栏杆处抓下一块碎木,随即一挥手,眼睛赤红,怒声喝道,“靠过去!速速靠过去!”
“是!可……”众江东兵很是为难,随着曹军走舸越来越多,他们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子义……”
在孙策痛心大呼时,不远处船上的太史慈,就好似是一头受伤的猛兽,大吼一声,不顾身上创伤,左手竟是直直抓起身旁一名曹兵头颅,一发力,狠狠将他砸在地上,但听一声轰响,红白之物四溅,那名曹兵竟是倒载在厚实的木板之中,四肢一阵抽畜,显然是已气绝身亡。
“那家伙左臂不是受了重创么?”与其余曹兵一样,受惊的陈二狗暴退几步,惊异不定问着身边的王二。
“谁知道啊,那家伙就是个怪物!”望着那名死象极惨的同泽,王二不禁缩了缩脑袋,要不是他方才感觉不妙,后退两步,眼下躺在地上抽畜,就说不定是他了。
“不是要取我太史子义姓命么?来啊!”忍痛缓缓抽出身上的长枪,太史慈双目赤红,犹如一头被激怒的凶兽,竟是持枪一步步逼向众曹军,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个血红的脚印……望着眼下气势鼎盛的太史慈,反而是众曹兵心中大惊,连连退后,就连陈二狗与王二两人,亦不免有些畏惧,畏惧于眼前这名猛将……身受重创之后,仍前前后后与近百名曹兵厮杀,将其中大半斩杀,此间地上的尸首,便足以证明太史慈的勇武。
“砰!”孙策坐船终于靠拢了太史慈战船,正当他要登船前去助太史慈一臂之力时,一抬眼,面色却是大变,惊呼一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