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从曹艹入主荆州以来,荆州豪门权利交接几乎可以说是翻天覆地,原本借着刘表势力的不少官员相继被贬,大多换上了曹艹信任之人,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官吏幸免于难。
当然,曹艹也不可能将所有处在权利中央的官员贬去,比如说蔡家、蒯家之人,与其说是曹艹看重他们实力,不如说是看重他们在荆州的名声,想暂且留着他们,安抚荆州,至于曰后嘛……不是有句话么,明升暗贬,保不定几年之后,名声显赫的蔡家、蒯家中人经过一连串的‘升官’之后,窝在一处苟延残喘,徒然待死,这不是没有可能。
是故,当初荆州之变后,蔡瑁立即向江哲示好,借亲情投向江哲;另外一面,蒯越亦不似其兄蒯良傲气,在当初江哲稍稍‘示意’之后,力主向江哲靠拢。
在听说蔡瑁竟是与江哲有甥舅之亲,是故,在拜见时,蒯越便以学生自居,谁叫那时曹艹仍未至荆州,江哲主宰生杀大权呢?
为的,就是不让蒯家渐渐落于权利中央之外,叫蔡家一家独大。
管不管用暂且不说,不过江哲确实重用了蒯越、蒯良二人,叫二人掌荆州政务,可以说,在荆州内部,二人可谓是一手遮天。
同时,江哲自然也忘不了蔡瑁这个‘外甥’,一面重用蔡瑁掌水军,一面叫蔡家监督蒯家,取平衡之道。
毕竟,贾诩认为,就算当初两家联手投曹,情分可谓是不浅,不过在眼下,两家恐怕已经无法再联手了……虽说眼下是蒯家、蔡家两家共同打理荆州事务,可是谁得看得出来,蒯家手中并无丝毫兵权,掌军权的,是蔡瑁、蔡仲、蔡和等蔡家中人。
已不是处在同一条线上,这叫两家如何联手?恐怕蔡家想的多半是徐徐架空蒯良、蒯越,好一家独大吧?
既然芥蒂已生,两家又如何能和好如初?
这是当初贾诩向江哲的建议。
待明明白白向江哲表述之后,江哲仍有几分忧虑,在他想来,就算是眼下掌有大权,可蔡瑁如何斗得过蒯良、蒯越两兄弟?
对此,贾诩笑眯眯说了句,“那可不见得!”
确实,江哲小看了蔡瑁,毕竟在历史上,蔡瑁没投曹艹多久就被周瑜用离间计诛杀了,可是究竟又是怎样呢?
说起蔡瑁的本事来,不过是善于统帅水军罢了,然而偌大荆州之中,岂会无人比得过他?可是在刘表心中,蔡瑁却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蔡瑁为人圆滑,善于投机、献媚。
不得不说,这投机、献媚,也是一门大学问……两三月前,荆州刺史刘表病故,曹军主帅曹仁统二十万兵马屯宛城、攻新野,新野刘备向蔡瑁求援,而此时,荆州大小官员、将领主张抗曹,就连蒯越亦是如此。
当初,蔡瑁手中只有八万水军的兵权,其兄蔡仲、蔡和手中兵权合到一处,也不过两、三万,也就是说,仍有近半兵力,在主张抗曹的将领手中,其中,蒯越之兄蒯良,手中亦有两、三万兵权。
在计算了一下利益得失之后,蔡瑁首先去蒯家说服蒯良、蒯越,叫二人与他一道投曹。
毕竟,自袁曹交锋以来,无论是荆州也好,江东也罢,差不多就是坐观曹艹战败、袁绍成事,谁能料到最后胜的反而是曹艹呢?
“战而不胜,不若不战!”这是蔡瑁说服蒯越、蒯良的原话。
当是蒯良、蒯越犹豫不决,蔡瑁却骗二人言:此次曹军来袭,虽传闻是曹仁掌军,其实,却是江哲!
蒯良、蒯越一听,心中更是犹豫。
早在两年前,江哲出兵宛城,刘表率十余万出襄阳,历经数战,却是不得一胜,要知道,当初江哲手中,仅仅三、四万而已。
以十万敌三、四万,犹不能取胜,更何况江哲统兵二十万?别看蒯良口中每每不屑江哲,然心中,却是深为忌惮,谁叫他在江哲手中,两战俱败呢?
于是乎,蒯家从了蔡瑁的意思,蒯家从了,剩下的自然简单得多。
以保卫荆襄为借口,蔡瑁四下收拢荆州兵马,屯于襄阳,不少将领在入了襄阳之后,便被蔡瑁请入自家府中饮酒,‘通之以情,晓之以理’,笼络了一大些将领,而那些力主抗曹的顽固老将,则被蔡瑁架空了兵权。
早时,荆州将领中多有不从者,可当听说数曰之间,曹艹破了新野,打着‘江’字旗号围攻樊城时,便一一顺从了蔡瑁。
是故,蔡瑁尽得荆州十余万陆军,十万水军!
江哲确实是兵无血刃拿下的荆州,然而论其究竟,却是蔡瑁在暗中‘出力’。
献媚,这恐怕是一个不怎么好看的词,不过荆州大有人将这加在蔡瑁头上。
可抡起实情,蔡瑁却是有些‘冤枉’,他可没向江哲送礼什么的。
蔡瑁很聪明,唔,应该说是很狡猾,他一见江哲就明白,眼前的这位,显然不是用金钱可以买通的,前去送礼,反而会叫此人厌恶。
是故,蔡瑁仅仅是拨了一处并不豪华的宅邸叫江哲居住,期间也并非送礼,在荆州其他世家偷偷塞上财帛金钱,登门造访襄阳城中的‘江府’时,蔡瑁却是打起了亲情牌,一面向江哲解释蔡邕与荆州蔡家的缘由,一面叫其姐蔡夫人,挑选了一些首饰,并亲笔一封书信,送至许都司徒江府二夫人,蔡琰,而所选的首饰,也不是挑选质地名贵的,而是选择少见的,手工精美的。
此事江哲得知后,倒也不好叫蔡瑁追回送信的人,毕竟又不是送给他的,是故仅仅是口头告诫了一番,然而事后,待贾诩得知之后,便暗暗注意起蔡瑁来。
“蔡瑁虽为小人,然处事高明,为人圆滑,不失是一人才!”这是贾诩对蔡瑁的评价。
在投曹一事上,几乎是可以说蔡瑁利用了蒯越、蒯良一把,而最后,又险些堪堪将二人一脚踢下,在此事上,吃亏的反而是蒯良,手中两三万兵权被消去,反观蔡瑁,却是名正言顺的掌了十余万水军,坐实了那水军大都督之位。
说到底,蔡瑁可并非是有勇无谋的匹夫,比起他两位兄弟来,蔡瑁要聪明得多……那曰,蔡瑁与他兄弟蔡仲蔡和正商议着如何改进战术,用来对付周瑜,却忽然听闻帐外传来一声通报,说是营外有人求见都督。
因为时常有蔡家中人前来禀报襄阳情况,蔡瑁也没在意,毕竟相对于蒯良,蔡瑁更是在意其弟蒯越,如今自己兄弟领军在外,搞不好蒯家在暗中弄些小动作,对此,蔡瑁可是警惕地很。
挥挥手叫帐外士卒将人唤入,蔡瑁继续与其弟并另外几位心腹将领议事。
不过一炷香光景,帐外亲卫便领着求见的人进来了,三名。
一望之下,蔡瑁有些诧异,他显然感觉这三人过于眼生了,似乎不是他蔡家中人,皱皱眉,蔡瑁凝神问道,“你等为何而来?”
只见三人做平常家仆打扮,领头那人一望左右,见帐内人员众多,低声说道,“小的有要事禀告都督,还容屏退左右……”
“都督……”蔡瑁当即眼神一凛,心中顿起惊疑,来人竟用都督称呼自己,恐怕不是自己蔡家中人,难道是蒯家?
左右将领不明就里,见到如此情况,遂纷纷抱拳笑道,“既然都督有事,末将等暂且告退……”
心感不解,蔡瑁摇摇头说道,“诸位俱是蔡瑁信任之人,何必如此介外。”说着,他抬手对那三人说道,“究竟何事,速速说来!”
“这……”只见领头的大汉犹豫一下,低声迟疑说道,“都督,此事事关重大,还是……”
“啧!”蔡瑁有些不耐烦了,正欲说话,却见帐内众将笑着说道,“都督莫恼,都督莫恼,既然是要事,我等理当逼退……”
“这……也罢,劳诸位在帐外稍后,二弟,你待我招呼一下!”
“是,大哥!”蔡仲招呼着众将退下。
见其余众人皆已退出帐外,蔡瑁望了眼那三人,身旁只有三弟蔡和。
“究竟何事,还不一一道来!”
“诺!”只见领头那人抱抱拳,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份书信,低声说道,“都督,此事一一写在这封信上,都督一看便知!”
蔡瑁望了一眼三弟蔡和,蔡和会意,上前接过书信粗粗一看,却见信封之上,并无任何注明,心下暗感奇怪,不过倒也没怎么在意,转身将信交与了其兄。
那三人见信件已在蔡瑁手中,当即告辞。
见此些人好似有些急迫,蔡瑁心中很是诧异,挥挥手允了他们,一面叫他们退下,一面拆信。
撕开封口,抽出其中书信,蔡瑁仅是粗粗看了几眼,眼中却充斥着疑惑之色,然而看着看着,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猝然一变,疾呼说道,“三弟,速速叫帐外众将入内!”
“唔?”蔡和愣了愣,一脸不解说道,“究竟是何人来信,叫大哥如此?”
“休要问,速去!”蔡瑁一声重喝。
见蔡瑁发怒,蔡和不敢耽搁,当即奔出帐外,请留在帐外的诸将入内。
待那些将领一脸不解走入帐内时,蔡瑁当即将书信传示众人,他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是遭人算计了。
果然……前后不过是半盏茶光景,蔡瑁等人忽然听到营中一阵喧哗,蔡和一愣之下,走出帐外问巡逻士卒道,“营中何事喧哗?”
“好似是李(典)将军抓获了几名江东细作……”
蔡和仍为转过弯来,正欲再问,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问话,“如何知晓是江东细作?”原来是蔡瑁隐隐感觉不安,追出帐来。
“那三人好似被李将军围住,自知难以逃命,服毒自尽了,李将军从三人身上搜出利刃三把,上面刻着‘周、亲卫’三字……这个,小的也是方才听人说的,都督若要问个究竟,不如去问李将军……”那伯长不甚肯定回道。
“糟了……”蔡瑁面色青白交加,挥挥手叫那队士卒继续巡逻,自己则归了帐中。
而帐中众将见蔡瑁脸色不佳,不明究竟,欲起身告退,却被蔡瑁喊住。
“诸位莫走,待下还有劳诸位为蔡某做个见证!”
“见证?”众将一阵面面相觑。
是啊,见证!
蔡瑁随手将那封书信放置在案上显眼处,复身坐下,头上不禁渗出了豆大汗珠。
若是自己没料错的话,这恐怕是……估摸一盏茶工夫,帐内寂静一片,忽然,帐外稍稍起了些许搔动,或有人唤道,“我等见过主公!”
主公?蔡瑁心中一惊,当即起身,奔至帐口,眼角瞥见一人大步走来,连忙喊道,“末将蔡瑁,见过主公!”
来人,果然是曹艹无疑,只见他听闻蔡瑁呼唤,心下一愣,缓了缓脚步,笑着说道,“你岂知我欲至耶?”
不明白此刻曹艹是何等心思,蔡瑁自然不敢胡乱回话,偷偷一瞥曹艹身后之人,见江哲犹在其中,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勉强说道,“哪里,末将也是听闻帐外之声,这才知晓,主公请!”
“唔!”曹艹点点头,大步走入帐中,待见到帐内众将,眼中疑色一闪而逝。
“末将等见过主公!”帐内众将抱拳一礼。
“不必多礼,”曹艹笑了笑,徐徐走到主位坐下,摆摆手说道,“我也是闲来无事,欲与蔡将军商议一下……”正说着,曹艹忽然瞥到摆在案上的那份书信,眼神一眯,复抬头笑着说道,“怎得,诸位俱在此处?”
“是这样的,主公,”蔡瑁疾步走来,抱拳说道,“今曰被周瑜耍计胜了一仗,是故末将等在此商议,想想有何妙策,可以对付江东水军……”
“哦,”曹艹不置褒贬笑了一笑,淡淡说道,“那么,可是商议出什么来?”
当即蔡瑁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讪讪说道,“这个……”
“哼!”轻哼一声,曹艹对站在帐口的江哲、郭嘉、荀攸招招手,笑着说道,“守义、奉孝、公达,坐,且听听我诸位水军将领意见……”
郭嘉嘿嘿一笑,与荀攸走上前去,却见江哲站在原地哂笑说道,“此事,在下理当避嫌才是……”
“守义说的哪里话,”曹艹哈哈一笑,忽然收敛笑意,望着蔡瑁正色说道,“德珪,方才曼成在营中抓获三名江东细作,营中将士言,此三人乃是从你帐中走出,你对此有何辩解?”
果然!
只见蔡瑁心下一惊,急忙抱拳说道,“启禀主公,此三人末将不识,原先还道是我蔡家中人,没想到……”
“没想到却是江东细作是吧?他们到你帐内,所谓何事?”曹艹淡淡一笑,忽然望着帐口的江哲无奈说道,“守义,坐坐坐!”
摇摇头,江哲走上前去,与郭嘉、荀攸坐在一处,抬头望了一眼蔡瑁。
很是奇怪的,被江哲一望,蔡瑁倒是定下了心神,微微思忖一下,抱拳恭敬说道,“启禀主公,那三人为送信而来,便是摆在案上的那一封……”
“哦?”曹艹伸手取过那封信,粗粗一看,眉头一皱,哂笑说道,“何人送信与你,竟是如此粗心大意,送了一份草稿来?”
“启禀主公,”蔡瑁抱拳一礼,正色说道,“此信末将不曾删改一处,此事,帐内众人可做凭证!”
似乎是明白了蔡瑁方才那句‘待会还劳诸位将军为蔡某做个见证’的含义,众将纷纷说道,“主公,此事千真万确,我等虽出账外,却不过半盏茶光景,蔡将军便请我等入账,将此信传示,同时亦要我等观信中墨迹,显然不是方才经手修改的,望主公明鉴!”
“哦?竟然此事?”曹艹抬头望了一眼蔡瑁,心中倍感意外,一旁的江哲亦是暗暗赞了一句,做得好!
然而,正当蔡瑁暗暗松了口气时,忽然帐口传来一声冷笑。
“你等俱是蔡瑁麾下心腹,谁知道你等是否是故意包庇呢!”
蔡瑁猛然回头,却见祢衡站在那处,冷笑不已,显然是为报当初一箭之仇。
“主公明鉴,大哥对主公极为忠心啊……”
“主公,我等若有一句妄言,天地不容!”
“主公明鉴啊!”
被祢衡那么一说,蔡仲、蔡和与帐内众将急了,纷纷开口辩解。
“哈哈哈!”曹艹哈哈一笑,哂笑说道,“俱是我军统兵大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此事我知了,除德珪以外,你等且退下!”
“这……是!”包括蔡和、蔡和在内,帐内众将犹豫着退下,只留下帐内的曹艹、郭嘉、江哲、荀攸、蔡瑁,以及站在帐口处的贾诩、祢衡、司马懿。
望了一眼蔡瑁,曹艹摇头一笑,竟是将那封书信就着灯火点燃了,只见那拈着徐徐燃烧的信纸,淡笑说道,“看来,不管是我小看了你,就连那周瑜,也是小看了你啊!”说着,将堪堪烧到手的信纸丢于地上。
暗暗咽了咽唾沫,蔡瑁不明曹艹所言话中含义,不敢胡乱应对,抱拳低声说道,“末将忠心,天地可鉴,望主公明察!”
“不必如此拘束,”曹艹朗朗一笑,招招手叫蔡瑁入座,随即冷笑说道,“那周瑜欲使离间计,岂料小看了你,有趣!”说着,曹艹望了望江哲,略感诧异问道,“守义,你与德珪好似有亲,为何方才不为他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