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嗣低下头，将脸紧紧贴在地面的青砖上。</p>
他能感觉到青砖带来地气的寒意，刺激着自己的鼻尖，这让他想起了无数个在山间露水中醒来的清晨。</p>
他有的时候很希望自己可以再重新回到从前，做一个带着弓箭，腰里挎着钢刀的采药人。</p>
那个时候一切都很简单，碰见妖怪就拔刀，或战或逃，没有什么了不起的。</p>
现在的自己已经老了，仍然能开得强弓，耍得钢刀，只是自己已经射不中目标，握刀的手也已经变得松软无力。</p>
“草民一定将大人的意思带到。”</p>
山阴县周围的各位妖王想要个安心，苏彻就给他们一个安心。</p>
带几根百年的老山参、罕见的芝草之类的那就更好了。</p>
“几位妖王都很有钱啊，一百两白银买个见面的机会，三百两黄金求一个息事宁人。”</p>
苏县尉捧起茶盏来饮了口青碧的茶汤。</p>
“那座独踞城赚不出来这么些钱吧。”</p>
就独踞城那个开法，苏彻不知道主事的那位独山君要往里面搭多少钱。</p>
妖王们今天又能拿出来一大笔黄金来买个平安，这几位的钱难道是从玄山里生出来的？</p>
“我也不留难你，路都是人选的，既然周先生走这套路，碰上这些事是早早晚晚的，请吧，周先生。”</p>
苏彻直接下了逐客令。</p>
“草民谢过大人。”</p>
周嗣如释重负一般从地上爬起，后背上已经全是汗水。</p>
今日能有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在他预料之外。</p>
之前在枯林寺里，他并不是没有见过苏彻的手段，在他看来，这位苏县尉多半都是个嫉恶如仇，斩妖唯恐不尽的性子。</p>
身后的妖王提出要让他来同苏彻交涉的时候，在他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p>
周嗣之所以愿意和妖怪们合作，无非只是求财而已，但是现在另一边却逼得他变成了在人间的代言人。</p>
何苦来哉？</p>
日后若有什么变故，自己如何能够置身事外？</p>
周嗣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饮茶的苏彻。</p>
心头一时有千般念头涌起，话到嘴边却是无一句可说。</p>
“周先生，你常在山间行走，应该知道，每每到了清晨破晓的时候，山里的水气淤积，会生出一场大雾。有的时候雾气弥散，连眼前三尺的距离都看不见。”</p>
苏彻看了一眼周嗣。</p>
“可到了后来，大日东升，红光遍洒，什么雾气都要消散无踪。周先生，山阴县过去或许是雾掩云遮，可现在已经是旭日东升的光景，有些事还要早做打算。”</p>
“我今日不留你，等你什么时候心里有了主意，能够将山路看清的时候就在来找我。张叁，送客吧。”</p>
守候在门外的张叁听到苏彻一声喊，小心地推门进来，看了一眼脸上全是汗水的周嗣。</p>
这位周老板在山阴县内也算是有字号的狠人，现在衣服都透了。</p>
“周先生，请吧。”</p>
张叁伸手一带，领着周嗣向门外走去。</p>
苏彻静静地坐在椅子上。</p>
仔细想起来，今天这居然算是自己上任以来办的第一件公事。</p>
明明天天都挺忙的没有摸鱼，怎么想起来什么活也没干呢？</p>
一定是山阴县的风水有问题。</p>try{ggauto();} catch(ex){}
想到这里，苏彻又摸出来从建康带到山阴的那本《玄中记》翻阅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