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秦老板又仔细地看看捕捉到的几张照片,姓单名勇,单姓在潞州是个大姓倒不稀罕,稀罕的是这精壮的后生剃着锅盖头,像街上那些二流子、小痞子的打扮一样,而且这个飘忽不定的人还真不好找,好几天才拍到照片,找到出处。
很奇怪,人在晌马寨,货出在驴园,这点已经不用置疑了。
扔下照片,秦老板想了想,托着腮想了好久,似乎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的原因或许在安逸曰久,很少过问下游销售的事,事实上肉联厂的供货仅仅是生意上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出货到肉联厂加工后直接上了市民餐桌,潞州这个驴肉之乡、驴肉食材的消耗是惊人的,生意不是那一家能吃得了的,可也不是谁想吃就吃的。几家大供货商抢来抢去差不多已经成了一个固定的格局,如果零散的货倒可以不在乎,不过有几家肉联厂同时来告状,而且以缩减进货量威胁,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军虎,你磨蹭个啥吗?那头老驴圈了几年,看这样又是贼心不死了,老办法,撵回去呗。”
沙发上,一位络腮胡子的中年汉点着烟,随意地说道,那头老驴所指连手下也知道,是史家村的史保全。
是同行,西苑养殖厂的孔祥忠,同样的生意,天生的冤家,多年前就干过一块拉锯战,打来打去,愣是把史保全打回史家村安安生生养驴了,不再抢市里的生意了。
“我是在想啊,这是史保全想抢生意呢,还是他村里个别人捣乱呢?按理说老史也是个明白人,好好干他的养殖也不少赚钱嘛,怎么着就想来加工行当里抢食呢?”秦军虎稍有疑惑地道,抹了抹根根直立的寸发,只要是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生意,都多少有两把刷子,秦老板无疑是个中强人,这狐疑间,眼里闪着冷光,手下知道,无法善了了。
“很简单嘛,分开[***]整驴赚得多呗,再说他史家村就那么大地方,早饱和了,光他一家撑着了,下面的老少爷们还饿着呢,他要是唆导上一批山匪来城里抢着座地生意了,那不老大一块收入么?”孔祥忠道,看来同行之间,了解甚深。
“可就一人一车,说不通呀。不像老史的风格,要老史那身家,建个点组织个队伍都不在话下。”秦军虎道。
“一个都搅成这样了,再来几个还受得了?这明摆着就是打前站的,后面的大部队随后就来……得了,军虎,你不干交给我和老钱得了。就个把人都不用费劲找有关部门,来点狠的,让小刁找些手狠的,要打就打跑,打不服给我打残,出事赔钱算我的。”
老孔很彪悍地要大包大揽了。
秦军虎笑了笑,把照片直递给手下安排着:“去吧,找几个人撵走得了,挑好时候,挑好地方,别惹出其他事来啊。”
“知道了,老板。”手下点头应了声,出去了。
这么个小心翼翼实在不老孔的眼了,掐着烟头不屑地道着:“军虎,至于么?现在怎么越来越胆小了。”
“老孔,现在是法制社会,不像咱们那些年拼着菜刀抢生意了,再说咱们现在都这么大身份了,有些事沾上总是不好。”秦军虎笑着和老友坐到了一起,那老孔嗤算笑了笑道:“得了吧,要遵纪守法,咱俩这会还是一对穷光蛋呢,能坐这儿?”
两个人相视而笑。
这儿,是哪儿?
手下出了三层的小楼,抬眼便是偌大的厂房,灰白水泥墙足足五十多亩的地皮,打着电话,邀着人手,老板那句“挑好地方、挑好时间”说得很明白,绝对不能节外生枝,乘着车出大铁门的时候,背后的门柱上标着这个中型冷库的名称:
西苑冷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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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你说不清为什么、会和什么人的生活发生交集。
不过凡事总会有原因的,当这一天时间指向二十二时,单勇看看车厢后的驴肉只剩几十斤时,正准备带史根娃、史大彪两人到什么地方凑和吃点饭时,电话来了,雷大鹏的,一接,好了,雷城管下班了,闲着了,知道单勇和史家村两哥们在一块,叫着去八一广场乘乘凉,喝点小酒。单勇一口答应了。
其实要是没有赚钱的压力的话,单勇憧憬中的生活也无外乎交几个狐朋狗友喝喝酒、闲下来瞅着了泡泡漂亮妞,可现在不行,只有在干完活才有这个享受一下闲瑕生活的时间,而且和在校的时候相比要差多了,他已经快记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为口腹之享好好动手做点吃的了,多数时候都是在路边街头的小难上解决的,好在潞州的小吃还尚可。
一路上警告着根娃和大彪不许拼酒,倒不怕喝多了,就怕喝醉了没人抬得动这两大个子,两人哈哈笑着不以为然了,驶到了八一广场,找了个停车的地方,沿着广场西侧二三十个啤酒摊找着雷大鹏,这个季节快下市了,啤酒摊上也没几个人,居然没找到雷大鹏,正拔电话的功夫,却见得这货来了,三个胖子驾着一辆城管执法车,大呼小叫地隔着老送喊蛋哥。
“哟,大鹏,你不吹嘘当小队长了么,怎么还这两队员?”单勇笑着问。还是那俩胖小弟跟着,三个胖城管站一起,实在一道不可多得的另类风景,连根娃和大彪看着也可乐。
“给他们扫扫盲,不说他们还以为哥吹牛呢?”雷大鹏腆着肚子道。
“蛋哥,这你就不知道了,雷哥的小队长是我们大队长在会上亲自提拔的。”大胖栗小力凛然说着,小胖白曙光补充道:“特别一吨队小队长,那儿有钉子户,就拉我们一吨队出马。”
“什么队长?还有番号?一顿?”单勇懵了。
“嘿嘿,我们三……这体重,嘿嘿,所以叫一吨别动队,拽吧?”雷大鹏得瑟道,根娃和大彪看这三个胖子,腰围快和身高持平了,两人俱是张着大嘴笑着。
六个人勾肩搭背,好不乐呵,直找到了家小摊坐下,大杯的啤酒,大份的凉菜,又煮了几碗面,从车上卖剩下的驴肉切了块调巴调巴,胡天黑地侃着,说笑着开吃了。
不远处,就是单勇停车的不远处,一辆新款的长安商务车里塞了七八个人,当头的看着目标,三个超级胖子,还是城管,两个超级大个,肥头大耳的。再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人,比体重,个个精瘦干巴,没法比;比凶悍,和那两一米九的大汉也没法比。
这倒难住了,带队的秃头直拔着电话问着:“刁哥,你给找的什么活呀?这他妈里头一个比我仨还粗,怎么赶人家呀?哦对了,六个人呢?哦对了,还他妈是城管。那帮人可比我们烂多了……这点钱可不成啊,人最起码得多一倍。”
说这话时,车里一干哥们吃吃笑着,那一桌吃喝的人个个奇形怪状的,说起来也就那俩大汉看着凶,那胖得走不动路的,倒也不足为惧,带头的发牢搔,肯定是要加价呢,果不其然,讨价还价了一番,扣了电话,带头着轻叱着:
“快,都打电话,再叫七八个人来,老板加了三千,一会抄家伙,砸完车打完人就跑。主要是中间,那个剃锅盖头的,给我往死揍……手脚麻利点啊,让110逮进去了,可别指着哥给你们送饭啊。”
这一刺激,车里人都动了,摸着电话,捂着听筒,这个说:喂喂,二饼,赶紧来八一广场,打架……那个说:喂喂,老豆干嘛吗?赶紧来八一广场,打架,算个人头,一人最少三百……还有人在轻叱:哥哥嗳,别他妈抽了,抽死你呀,赶紧来八一广场,好事,有钱赚……
酒吧、台球房、洗浴场、烟雾缭绕的麻将场、肮脏不堪的陋巷,阴暗角落里的沉渣被激活一般,破旧的黑车开出来了,鬼崇的人影钻出来,陆续地朝着八一广场的方向而来。不多会,又聚来了七八人,车里这几位头碰头研究着先围后诈,然后一哄而上,直指目标,打完就溜的办法。
此时,那目标六人还在吆五喝六的喝酒吃菜,对于即将出现的危险依然浑身不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