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一间废弃小院中,达内在院子里焦急地转来转去。</p>
木门推开,一名侍从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才退入门中。</p>
达内迫不及待地朝着回来的侍从问道:“他们在唱什么,他们在唱什么?”</p>
那侍从一脸为难地看着公爵:“那些流民说您是魔鬼。”</p>
“我,哈,我我,我是魔鬼?”达内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道,“要不是我收留了这些流民,他们早就在野外被饿死了,我倒成了魔鬼了。”</p>
那不是因为方便你用绿衣魔笛手抓人吗?那侍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p>
“不说这个,情况怎么样了?”</p>
那侍从艰难地回答道:“自从市政厅被攻破了,沿途都是暴民,不仅仅是城外的,城内的劳工甚至一部分工匠市民……”</p>
“……杀尽魔鬼不回头!”</p>
墙外传来了清晰的呐喊,公爵嗖一溜烟窜进了小花园的灌木丛中,只露出个屁股瑟瑟发抖。</p>
侍从无奈地上前,扶起了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公爵:“他们只是从这边经过。”</p>
“那就好,那就好。”达内抚摸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咱们还能继续躲下去吗?”</p>
“估计是不可能了,要是他们占领了全城,咱们被逼在这个小院子里,逃都逃不出去。”</p>
“低贱的流民,我对他们那么好了,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达内气急败坏地怒骂道。</p>
被别人从自己家里赶出来,东躲西藏地到处跑,他何曾有过这样的处境?</p>
情况如此,达内也只能带着骑士们小心翼翼地出了小院,朝着城堡的方向硬冲过去。</p>
沿着黑暗的巷道,心惊肉跳的达内公爵便来到了靠近护城河的旁边。</p>
此刻街道旁,上千名流民和雇佣兵们正冲杀着,圣铳的尖啸声时不时响起。</p>
见城堡的门前已经被流民大军给堵上,达内立刻就想要转身逃跑,可一想到整个贞德堡都是救世军,逃到外面去几乎不可能。</p>
留守在城堡内,等教会大军赶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p>
达内甚至有些后悔,他刚刚不该跑去接巴曼达的。</p>
不过看到现在的景象,他又有些庆幸,还好跑到一半自己就清醒过来,否则真就要被流民大军堵在那了。</p>
零散的骑士在人群中冲杀着,但比以往要小心得多,根本不敢往人群深处冲或冲杀太狠。</p>
要知道,和之前不同,要是这个时候落马,那魔鬼风一响,根本就杀不出去啊。</p>
走在最黑暗的小道上,达内公爵伏下了身体,生怕任何人发现他。</p>
可他虽然害怕暴露,更害怕被误伤,结果还是掩耳盗铃地带了二十个骑士,还没靠近便被流民们发现了。</p>
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公爵的真面目,可至少附近的市民是见过的。</p>
他们藏在屋子里,站在窗户边,捏住了嗓子,对着下面的流民大喊:“穿红色袍子的是公爵,那个就是达内。”</p>
战场瞬间安静了半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达内的身上。</p>
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红色衣服脱掉,达内抖着缰绳大喊道:“快走!”</p>
流民们立刻一拥而上,开始疯狂地朝达内叫骂,朝他投掷泥巴、大粪与石块。</p>
达内狼狈地趴在马上前行,身周甚至有护卫的骑士被铁砂流弹击中了脖子,从马匹上倒了下去。</p>
“该死的,该死的。”被旁边的骑士牵着缰绳往前,公爵趴在马背上连头都不敢抬。</p>
那漂亮的白丝绸内衣被粪便和泥巴染成了棕黄色,几乎变成一件黄袍。</p>
但大多数的圣铳手和老营兵都去围攻市政厅了,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贞德堡本地的农夫为主。</p>
尽管他们的仇恨更深,可说到底,没有那些发条铳和长枪,他们还是拦不住公爵,成功被达内突破了最外围的阻拦。</p>
可还没等达内松一口气,索命般的尖嗓子又叫喊起来:“那个穿黄白色丝绸的是公爵,那个是公爵。”</p>
从侍从手里拽出一件夹袄,把那些冷冰冰的粪便焐热,达内气急败坏地叫道:“快走啊,愣着做什么?”</p>
“达内大人,达内大人。”</p>
在四处混战的人群中,上百名雇佣兵结成方阵,逆着人群杀到了达内的身边。</p>
扶着头上的碟形铁盔,一名身穿红色或者被血染红夹袄的雇佣兵队长来到了公爵的马前。</p>
“公爵大人,我们来接你了。”</p>
“好好好。”达内慌不择路地骑着马跑来,他拍着雇佣兵队长的肩膀,“若此次我能躲过一劫,就封你做男爵!”</p>
“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p>
在法兰雇佣兵的枪阵下,达内在涌动的人潮中艰难前行,发条铳的响声时常响起。</p>
五十码,四十码,三十码……</p>
平时骑马冲锋,顷刻便到的地方,对于达内是如此地遥远。</p>
他已经能清晰看到城堡前面的场景。</p>
在城堡的吊桥前,三百名法兰雇佣兵排成半圆形的阵列,用长枪与对面的流民互相捅刺。</p>
狭窄的战阵中,每一次长枪探出都有一人倒下,每一声铳响就有几名雇佣兵捂着手臂躯体惨叫。</p>
可圣铳手毕竟是少数,尽管他们不断挤压着那些雇佣兵,可还是没能攻破他们的防线。</p>
“砰!”一发流弹击穿了达内战马的脖子。</p>
马上的公爵则发出一声惨嚎,接着整个人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拳击中了一般,从马鞍上落了下来。</p>
肉眼可见地,鲜红的血已经流满了他那条名贵的呢绒长裤。</p>
捂着自己的右腿,公爵知道骑不了马了,他咬着牙,扶着侍从的手臂,朝着骑士们喊道。</p>
“你们断后。”</p>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p>
公爵的额头流出了冷汗,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到有刀子在剜他大腿上的肉。</p>
“公爵在那里!杀!”</p>
可他们还没能走几步,上百个杆长枪却从左近冲了出来,明显救世军业已发现了公爵。</p>
在铳声中,公爵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而雇佣兵则与眼前的老营长枪兵开始了对决。</p>
来回的人群,不断地踩踏,趴在地上的公爵晕头转向,不知道被多少只脚踩过踢过。</p>
跪在地上,在人们的胯下和膝盖间狼狈地爬行。</p>
达内不管不顾地朝着前方爬去,鲜血顺着大腿流到了膝盖,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跪行的印子。</p>
他的脸被撞得青肿,脚踝不知被谁踩崴,撅着屁股,达内朝着最后的安全之所爬去。</p>
谁都没能想到,这个在地上狼狈爬行的,一身肮脏污泥的乞丐,会是公爵达内。</p>
望着雇佣兵们愈发清楚的鞋面,达内咬紧了牙关。</p>
一步,只差一步,就能进入雇佣兵们的枪阵保护,就差一步。</p>
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p>
“想逃?!”</p>
一股巨力从腰间传来,达内眼前忽然天旋地转。</p>
被撞得重重倒地后,他龇牙咧嘴地看去,却见是一名赤裸上身的老神甫。</p>
他脖子上挂着折断的屮字架,身上满是大小各种伤口。</p>
“抓住你了!”柯塞朝着达内露出了渗人的笑容。</p>
“放开我。”恼羞成怒的达内望着只剩不到五码外的城堡门前空地,疯狂挣扎着,“该死的贱民放开我。”</p>
明明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神甫已经身受重伤,年轻力壮的达内却死活挣不开他的束缚。</p>
达内疯狂地用拳头殴打着柯塞的脸,向来软弱的老柯塞,此刻坚硬如一块铁石,双手牢牢抱在达内的腰上。</p>
见无法掰开柯塞的手,达内转而哀求起来:“你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要钱吗?我给你。”</p>
“钱?”柯塞咬着牙笑道,“我要什么钱?”</p>try{ggauto();} catch(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