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厚苍然的钟声响彻洛京,传遍天下,亦从此在她心中长鸣:先太子已然仙逝,眼前这个男人,才配立在天阙高处,俯视芸芸苍生,包括她那让人不可仰望的大父,她要走上去,与他并肩。</p>
如今他却要娶妻了。浓郁的花香飘散,抚慰着她刺痛的心:太子与长公主刚离世一年,依他重情重义的性格,匆忙订婚必有原由。</p>
是的,他在让皇帝放心,若有妻儿家室拖累,便不会轻易违逆犯上。</p>
抬眼对老仆微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他正势微,身边有女子照顾,甚好。”</p>
“还是主人心胸广阔。”寿叔的赞叹,不曾让少女得意:“他出京的事,知晓的人不多,先拟一个礼单,请大父过目。”</p>
寿叔应承一声,疑惑不解:“皇上对靖北王出京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却拖着不复他的王位,不知是几个意思?”</p>
“转弯总得需要时间,说不定,也想再磨磨他的性子。”少女转头,再度展开书信,忽然笑出声来:“这苏氏不知天高地厚,竟让他先签下和离书。”</p>
顺手端起茶盏,精美的绿釉映着几根凝脂般的手指,白玉一般润泽:“以此来威胁靖北王不与他妇有染,可怜,可笑。”</p>
敢和皇帝对抗的男子,怎会任由一个乡妇拿捏?</p>
寿叔也吃得一惊:“竟有这等事情?靖北王定然拒绝。”王淑仪的神情更为笃定:“不,他只需演出戏给皇上看,与何人何条件有甚干系?”</p>
“如此看来,那苏氏不足为虑,主人无需理会,只等靖北王复位,重掌兵权以后,两家再议婚事。”寿叔拍掌笑道。</p>
等?王淑仪皱起秀眉:她已快十八岁了,还能等几年?而他,作为极佳的拉拢对象,在被无数双眼睛注视。</p>
一丝阴戾从脸上闪过:“花娘说徐氏亦中意于他,好在徐萱是个蠢的,这种妇人若是无子,他纳多少亦是无妨。”</p>
当务之急是助他尽快复出,沉吟良久,道:“如今崔太尉分管兵部,凭他的耿介,不会在钱粮兵马上相助徐家。”</p>
寿叔点头微笑:“自从崔正一怒之下投笔从戎,便与嫡系断去联系,崔氏在京城七年亦未得到嫡系关照,他们矛盾已久,泾渭分明。”</p>
女子嗯得一声,苦笑:“高门大姓,谁家没有龌蹉?便是皇室,先太子一事,兴许便是梅妃在为儿子争储,权势地位,谁人不想要呢?”</p>
象七叔那般只喜山间明月,江上清风的,到底只是少数。</p>
太阳在云间穿行,照得绣球花白得晃眼,如深宫宠妃那不可直视的美貌和威势,沉吟片刻:“通知我们的人,注意肃承两王的动向。”</p>
主人言行举止,俨然像靖北王府的女主人了。寿叔的眉梢挑起又落下:也是,王氏嫡女,花容月貌,聪明大度,别说王妃,皇后也当得。</p>
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小苏氏,与主人相比,便是荧虫比明月,靖北王他不瞎不傻,如此简单之事,还有看不明白的?</p>
只要我王氏一旦表示出联姻之意,那苏氏能保住个侧妃之位,已是天大的恩赐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