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大明的财税一样，朝廷穷的当裤子，权豪富到纸醉金迷，大明民间也有造船的能人异士，朝廷下达诏令，真的能从民间找到各式各样的人才。</p>
这就是大明，一个潜力无限，却困顿于礼法泥潭之中，不能自拔。</p>
万士和一看这玩意儿和封舟长得那么像，立刻提出了礼法上的质疑，这是他的本职工作。</p>
“那就再建一个更大的封舟，这样一来，不就没有僭越的顾虑了吗？”朱翊钧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五桅夹板舰，有僭越的嫌疑，那么建造一个更大的封舟摆在那里，不就解决了吗？</p>
“啊这…”万士和一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皇帝所言，就非常的合理。</p>
僭越是一个不能逾越的，那么把这个门槛提高一下，皇帝的威严不会被冒犯，而践履之实的迫切需求也能得到满足。</p>
张居正一看万士和被小皇帝一句话给秒了，笑着问道：“那就这么办？”</p>
“那就这么办吧。”万士和思考再三，看向了葛守礼和海瑞，见二人都对这种变通之法没有意见，点头同意了。</p>
鳌山烟火的鳌山一年比一年高，那么万历皇帝的封舟也应该比过去还要大才是。</p>
“这第三件，则是仿造的战船。”冯保并没有过多的介绍这种战船，在松江造船厂的船匠眼里，这种带着樯橹的战船，就是专门为了打仗建造，它有它的缺点，也有优点，还在改良之中。</p>
张居写好了浮票书押，将汪道昆上祥瑞的奏疏，递给了张宏。</p>
王国光看陛下敕谕的事儿廷议结束之后，摸出了一张税票，放在了桌上开口说道：“咱大明朝的第一张税票，是陛下交纳的，正月共计六百两，已经入数入太仓。”</p>
王国光拿出了税票之后，廷臣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p>
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小皇帝不是闹着玩，而是准备一个大套餐，那就没必要在这文华殿上坐着了。</p>
有一个人没意识到，那便是万士和，万士和一直呆愣呆愣的看着那张税票，指着那张税票，看了看张居正，又看了看冯保，再看看台上面色如常的小皇帝，终于肯定了，皇帝缴税了！</p>
万士和还在思考谁在僭越皇权，谁在践踏皇威这种事儿。</p>
张居正开口说道：“陛下敕谕文渊阁，拟北镇抚司设稽税房，专事稽税之事，各省道遣提刑千户为宜，今日廷议第二件事，便是这稽税房。”</p>
“这稽税房，是皇权特许，户部不能稽查的税，缇骑来稽查。”</p>
刑部尚书王之诰立刻开口说道：“那岂不是刑名混乱？各府有推官，各县有县丞，各道有清吏司，这不是重复了吗？”</p>
大明的官场可以分为京官和外官，这算是块块，朝廷一块，地方一块。</p>
大明的官场还有条条，六部、都察院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都设有由上到下的条条，比如刑部在京师有户部衙门，在河南道有河南清吏司，在知府衙门有推官，在县有推官主管刑名。</p>
只有理解了条条块块这个基本政治生态，才能进一步理解央地矛盾的复杂，也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矛盾。</p>
张居正立刻开口说道：“无论是户部还是刑部，都无侦缉稽查财税职权，所以缇骑的稽税房，和刑部职能并无冲突，掌税千户，只负责稽查税赋之事。”</p>
“就只是稽税，其他不管。”</p>
“如此，我没有什么疑问了。”刑部尚书听闻后，便点头说道。</p>
张居正看向了万士和询问道：“礼部呢？怎么看待此事？”</p>
“这是元辅的主意，还是陛下的主意？”万士和仍然呆呆的看着那张税票，询问道。</p>
张居正深吸了口气说道：“臣的建议。”</p>
经过反复权衡，元辅决定和皇帝一起担负这个骂名，小皇帝的肩膀还太过于稚嫩了，作为先帝托付大臣，作为皇帝的帝师，张居正有权力也有义务，为皇帝陛下撑起一片天来，就像当初他给戚继光在东南平倭撑起的那一片天，为皇帝遮风挡雨。</p>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p>
“傅应祯骂的对啊！张居正，伱坏事做尽！”万士和勃然大怒的说道：“奸臣狼子野心也！你欺主上幼冲，皇威不彰，威权震主，祸萌骖乘！何怪乎身死未几，而戮辱随之！”</p>
“有本事你就上去！坐上去，看天下人如何将你撕得粉碎！”</p>
万士和真的生气了，张居正忍心让小皇帝交税，调动缇骑稽税，那日后张居正怕是要调动缇骑发动宫变，上了那月台，自己坐那宝座！</p>
朱翊钧扶额，群臣皱眉。</p>
只能说，万士和不愧是倒数第一。</p>
葛守礼吐了口浊气说道：“万尚书，这里是文华殿，庄严肃穆神器所在，既然在文华殿上坐着廷议，请称呼元辅，你这样大呼小叫，直呼其名，不太礼貌，有辱斯文了。”</p>
这些话，都是当初张居正教训葛守礼的话，现在葛守礼用这话打在了万士和的脑门上，直呼其名，非常的不礼貌，亏万士和还是礼部尚书。</p>
万士和眉头紧皱，葛守礼整天说尊主上威福之权，看来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这么大的事儿，葛守礼居然站在了张居正那一侧。</p>
“改朝换代，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元辅也就是首辅罢了。”葛守礼看万士和惊讶和不解的目光，还是为张居正说了句公道话。</p>
张居正一个文官魁首，想要颠覆大明的体统，他哪有那么个本事，天命说玄乎很玄乎，说不玄乎一点都不玄乎，天下不大乱，天命岂能说改就改？</p>
张居正真的想篡位，哪里还要富国强兵，继往开来，大明那多的首辅，都不当人，张居正什么都不做，大明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的散了架，那样张居正才有可乘之机。</p>
天下向治，张居正越是巩固江山社稷，他越难篡位。</p>
朱翊钧一听有人骂帝师，立刻开口说道：“万士和！平日里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你听听你说的话，朕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廷议之后，哪件大事，不是朕下了章，才能实行，有一件不是吗？你哪只眼睛看到，先生在威权震主了？”</p>
“这皇庄纳税之事，本身就是朕下旨内廷实行！休要胡说！”</p>
“朕，是大明的皇帝，大明是一个更大的集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朕、内廷是包含在大明和天下之内的群体，公，一个相对而言的概念，更大的集体就是公，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你明白吗？”</p>
“说了你也不懂，你不懂国家之制，不懂公的定义，可以不说，而不是不懂胡言乱语。”</p>
万士和都懵了，他在维护你小皇帝的利益，你小皇帝出口训诫，是不是不大合适？</p>
他被骂了两句，渐渐有点明白了局势，这稽税房，根本就是小皇帝的主意！张居正是站出来给小皇帝遮风挡雨！</p>
“臣…臣愚钝，元辅先生见谅。”万士和一脑门子的汗，他哪里知道皇帝和元辅玩的这么高级？</p>
张居正反而笑着说道：“无碍，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到底是不是僭越，万尚书在朝中亲眼所见便是。”</p>
万士和比较笨，他连局势都看不清。</p>
可是其他的臣工，多少都知道，皇帝纳税，稽税房成立，就只是个开始。</p>
小皇帝要干什么？</p>
在儒家礼法的制度下，至高无上的皇帝都纳税了，天下谁不交税，那不就等同于地位比皇帝还高？！</p>
天下都是你老朱家的，国帑也是你老朱家的，最后还不是进了你老朱家的腰包里？你皇帝纳税不是惺惺作态是什么？</p>
可是践履之实上，大明国帑和内帑，早已经一刀两断，处于一种互相讨饭的冲和平衡状态，以皇庄正月纳税六百银为例，这里六百银要分一百八十两入内帑，剩下七成留作国用。</p>
皇帝纳税，绝对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而是皇帝在身体力行的制定一个可怕的规则。</p>
“这稽税房之事，万尚书还有异议吗？”张居正询问万士和对此事的看法。</p>
万士和也是在计较张居正僭越，既然没有僭越，万士和思来想去，还是说道：“君子耻于言利，可国朝财用大亏，不得不言，那就做吧。”</p>
刑部有职权冲突的疑问，礼部有僭越主上的疑问，户部则是没有疑问，因为这是国家藁税，而不是全都入内帑的私库，户部自然不会疑问。</p>
“陛下厉害啊。”谭纶和戚继光看了一眼，都是不断的点头，他们发觉这小皇帝，做事的时候，真的是和张居正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p>
张居正让徐阶还田，也是把徐阶架在了一个不得不还的地步。</p>
而现在陛下搞的税法，也是如此，自己先行缴纳，把所有不交税的人打入了谋反的境地之中。</p>
工部六部之末，朱衡还希望小皇帝能多搞点造船厂、织造厂，这样工部的事权也大点。</p>
至于吏部张翰，只会说：元辅处置有方！</p>
张居正这才继续说道：“南衙为了清理侵占，先行一步，所以稽税房在南衙十四府先行一步，陛下已敕谕南衙提刑千户骆秉良全理此事，俞帅南兵在侧，且行且议便是。”</p>
“若是诸位明公不反对，那就这么做了。”</p>
张居正写好了浮票，呈送御前，朱翊钧用印，稽税房正式成立了。</p>
“河南府陕州卢氏人牙案。”张居正开始廷议重案要案的卢氏趁着灾荒搞人丁买卖的案子。</p>
下朝之后，万士和找到了人在詹士府校对永乐大典的张四维，把朝堂之上的事，尤其是税票的事儿分说了一遍。</p>
“万公稍待！”张四维猛地窜了起来，向着门外急匆匆的走去。</p>
万士和不解的问道：“张公去往何处？”</p>
“去户部拿税票！”张四维大声的喊着，急走而去，他的走的很快很急，辽东大捷，张四维更加不敢让王崇古在西北搞什么边方虏警的把戏了。</p>
皇庄都已经纳税了，张四维生怕自己晚一步，缇骑就踹破他的家门，问他讨要税款，治他一个谋叛大罪，九族跟着一起入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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