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人都这么纠结,当寿宫这件事演化为政治斗争后,被卷进来的大臣就更闹心了,首辅申时行就是最闹心的一个。
两年前选定大峪山的人,原礼部尚书徐学谟,而徐学谟则是申首辅的亲家。
而现在申首辅最大的政敌,也就是反张居正魔怔人组合、当朝三红人李植、江东之、羊可立,一直在拼命诋毁大峪山,并想借机拉申首辅下马。
扈从万历皇帝到天寿山的申首辅,虽然内心很烦恼,但表面仍然从容,并兢兢业业的阅览各方奏疏。
今天翻看奏疏的时候,看到了宁远伯世子、巡捕都督佥事李如松的章本,主题也是论寿宫的问题。
申首辅内心没有什么太大波动,李如松这奏疏的内容看起来平平无奇。
就是换着花样说大峪山好,站队表达一下对大峪山方案的支持。
在申首辅眼里,李如松这奏疏更像是故意蹭热点,跑过来刷存在感的。
不过好在也是支持大峪山方案,这就有点利用价值,申时行便将这本奏疏收藏了起来。
另外让申首辅感到疑惑的就是,李如松的奏疏里,提到了“南直隶苏州府吴县武举人林泰来”这个名字。
记性超强的申首辅当然有印象,这林泰来是次子家书里提到最多的人名了。
就是申首辅想不通,这个叫林泰来的人,怎么又和李如松走一块了?
还没等申首辅想明白,就有太监跑过传旨,皇上召见扈从大臣,共商大计。
申时行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又要和政敌短兵交接了。
现在的万历皇帝还是个二十四岁的青年,正处在一个还能假装勤政的阶段。
毕竟皇帝也要面子,也需要向天下人表示,自己不比张居正干得差。
根据历史进程,万历皇帝大概还能假装个两三年,然后逐渐从心懈怠了,演变为后世最熟悉的那个贪财懒惰宅男形象。
扈从大臣们一起来到天寿山行宫觐见皇帝,万历皇帝对群臣谕道:“寿宫地址之事,朕意难决,尔等议之。”
几位尚书侍郎纷纷走个流程,进奏道:“大峪山佳美毓秀,乃风水上上之选,两年前就勘察完毕。
如今已经开始准备动工,陛下不必做出改变,立即颁诏宣告即可。
若反复变更寿宫地址,难免劳民伤财,有碍陛下爱民之意。”
不见得是多么支持申首辅这个人,主要是大家都不想折腾,所以倾向于不变,仍在大峪山兴建寿宫。
这个时候,太仆寺少卿李植跳了出来,指责刚才表态的大臣们说:
“皇上亲阅寿宫风水,自有主张,尔等原也不知风水,如何纷纷来劝?
不待皇上看定,尔等如此逼迫,是什么意思?”
当朝三红人里,以李植为首,大部分时间也是以李植为代表出面说话。
而所谓的三红人,当初都是品级较低的小官,但他们是首倡清算张居正、冯保的人,所以得到万历皇帝青睐,直接提拔了好几级。
他们现在又是反申时行的急先锋,一直视申时行为“张居正余孽”,意图把申时行搞掉,换成自己人入阁。
此刻申时行见李植跳了出来,便也开口道:
“寿宫选址之事,原与你李植素不相干,当初预定大峪山时,你李植不发一言。
如今两年过去,吉典方兴,你李植却又开始肆意诋毁大峪山风水,实乃猖狂诬构也。”
听着一干大臣们互相攻击,万历皇帝只觉得脑壳疼。
主要是万历皇帝也分不清,到底哪边的风水技术更专业,观点更正确。
而且风水这东西是玄学,没有标准答案,也无法当场验证。
吵了一会儿后,李植突然放弃了与申首辅正面辩驳,转而朝向万历皇帝,进奏道:
“陛下!当初选中大峪山营建寿宫,是因为申时行与徐学谟关系亲密,故而申时行才会赞同徐学谟的错误方案。
而事到如今,申时行已经骑虎难下,所以只能坚持到底!”
听到这里,左右摇摆不定的万历皇帝生了一点疑心。
申时行无语,两年前是皇帝伱亲自钦准的寿宫地址,现在又反过来怀疑个什么?
偶然摸到了收藏在袖中的奏疏,申首辅便强行转移话题说:
“陛下明察,大峪山并非臣一人之私见,本就广受支持!
今有宁远伯世子、都督佥事李如松上疏言及寿宫之事。”
申首辅这招叫祸水东引,让皇帝琢磨别人去,不要再继续琢磨自己。
刚才万历皇帝听了半天,实在没有听到新鲜内容,一帮大臣们都是老调重弹。
所以皇帝也正想着换换口味,便对身旁太监吩咐说:“念!”
太监便照本宣科,将李如松奏疏的内容读了一遍。
“臣李如松与南直隶苏州府吴县武举人林泰来偶然听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