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抬起头,声音低沉却不失铿锵,“臣有罪,臣曾经确有过激之词,有负圣恩。”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没有丝毫狡辩的余地。
将他与女帝之间复杂的过往尽数定格。
寂静的御书房内,陈布衣的磕头声回荡,每一声重响都似乎在空旷的殿堂中撕裂了一丝寂静,又如同在他心上刻下一道道痕迹。
他的额头触及冰凉的地砖,那一瞬间的触感,犹如冬日湖水的冰冷,逼得人心生寒意。
磕头之间,他的身姿,一次又一次,低沉而虔诚,像是在对天地自然所有不可抗的力量俯首。
女帝看着这个昔日的御史大夫,如今却在她的脚下低头顶礼,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得意,只是一种深邃难测的平静。那
平静之中,似有暗流涌动,她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陈布衣,你以为,这样,朕就能放过陈家?”女帝的声音渐渐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坚定,就像冰凌破土而出,尖锐而冰冷。
那声音在陈布衣心中激起了阵阵寒潮,他的心凉了一大截。
他的额头更加用力地贴向地面,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心中的不甘和愤怒都压入那寒冷的石砖之下。
他明白,所有的谦卑与认错,都无法换回女帝的宽恕。
他的心中,除了冰凉,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额角渗出了血丝,却像是渗出了他所有的骄傲与尊严,滴落在那洁净的砖上,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形。
为了给陈家寻得一线生机,陈布衣最终缓缓开口。
“陛下,臣一人犯错,愿意一人承担。只求陛下开恩,放过陈家其他无辜之人。”他的声音里满是切实的恳求,却也流露出悲壮的决绝。
女帝的眉头轻轻一皱,那是一种掩饰不住的轻蔑和不屑,她的眼中,似乎看到了这世间所有的可笑和荒唐。
她的笑,没有温度,没有情感,只有深不见底的讥讽。
“陈布衣,你以为你一个人的死,就能抵几百人的命?真是可笑。”女帝的话语,就像一股冷风,吹散了御书房内所有的暖意。
陈布衣的心中,一阵空白。
那原本已经沉重到极点的头,似乎再也无法抬起。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时此刻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心灵深处那一抹愈发弥漫的绝望。
在那刹那间,陈布衣深深体会到了无力,那是比任何一次在朝堂上激烈辩论时都要深重的挫败感
沉默中,女帝的眼神终究是从沉凝的冰面上挪开,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宣判着陈布衣的命运。
“陈布衣,朕今日可以不取你性命,但自此刻起,你将被革去所有官职,朕要你从此隐居山林,永世不得再见世人,否则,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朕必取你性命。”
这句话,如同从高峰上轻抛下的一枚细石,激起了池水般波澜,却也带来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悠远回声。
对于任何一个官场中人来说,这等于是生不如死,但对于身陷绝境的陈布衣来说,却是如沉渊中的一缕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