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探入坛中之后,如同置于荒冢阴风……
坛中物品滚圆如珠,约一枚山桃的大小,乍碰之下霜雪般寒冷,稍息后一股焦躁的炽热从中透出,让他的手掌如同是在冰中取火栗。
不仅如此,尽管有定魂灯护住精神,但浓郁的怨煞气息仍旧试图侵蚀他的身体,肌肤上成片的刺痛传来,宛如在被一群饥饿的蚁虫拼命啃噬。
远观的摊主见到慕离烽身躯蓦地一僵,神情不停变换,一副遭遇了惊天变故的模样,原本就忐忑不安的脸色渐转恐慌,浑身也跟着绷了起来。
自蒙中解出灭城凶物的先例不是没有,这小子可别惹出祸端……
庞窈窕与小矮个对视一眼,尽管按捺不住好奇,但慕离烽既然没有任何示意,想必只是由于匍坛中的物品有奇特之处,并无危险,当下静观其变。
怜儿眸光紧紧系在那一人一坛上,牵着母亲的小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白。
“公子无恙?”秋娘见到慕离烽这番表现,蹙眉出声,莲足展动便要上前查看,只是才迈开步子,扬起的衣角便又落下。
只因,在人群此起彼伏的讶异声中,慕离烽已将一件物品从画着无头将军的匍坛中取出,以两指拿住在眼前打量。
“这是一只眼目!”
翻来覆去地瞧,直到将正面转向自己,慕离烽终于辨认出此物,不由目光古怪。
在伸手入匍坛取出这只眼目之前,他不是没设想过被人以纸符郑重其事封在匍坛中的会是何物。面孔狰狞、阴气森森的邪魄厉鬼;神挡杀神,佛挡*的沥血凶兵;甚至一只被打回原形,在某个百无聊赖的夜里,突然化成魅惑众生、一丝不挂的暖床丫鬟,双目含情地在他身上蹭啊蹭的母狐狸……
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被黄纸符咒封在坛中是一只眼——重瞳之眼。
而且,他发现与一般重瞳彼此间分离或者粘连不同,这只眼目中的重瞳是名副其实的重叠套瞳,即子瞳被包裹在母瞳内,子瞳与母瞳色泽相似却不同,母瞳赤黄若流金朝日,子瞳暗红如瑰丽夕阳。
“从外形来看,这只重瞳是人的眼目。它的主人究竟经历了何种痛苦,才会携带着这等深重的怨念……”
据慕离烽所知,大陆上关于重瞳有两种说法,一是重瞳为一种罕见的病症;二是重瞳乃帝王之相,这些人天赋近妖,拥有与生俱来的独门玄功。
“嗡~”
忽然,眼目整个开始颤动,一股引力猛地从子母重瞳中爆发,之前散发在周围由怨煞气息形成的蒙蒙黑雾在引力下被绞为两股蜿蜒烟流,全部被子母重瞳纳入,附近空间重转清明。
就在他诧异间,子母重瞳微微一转,由空洞茫然地平视天际变作具备神采的上眺,森幽幽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焕发出生机。
慕离烽微微一惊,险些将这只眼目丢了出去,只道是自己盯久了眼乏出现的幻觉,当即使劲眨眼,定睛再次看去。
此次,重瞳眼恢复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子母重瞳宛如两颗赤红晶石,生硬而冷淡,不带丝毫情感,仿佛方才的确只是他眼花,加上遐想形成的假象。
“地裂了!”
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正是之前从钟鲜于手中购走一枚化玄丹的樊员外指着街道,率先发现异常。
不是他感知敏锐,而是开裂的一处位置就在他的脚下,猝不及防之下一只脚陷进裂口之中,拔出后兔子似的窜出一段距离,骇得满头大汗,惶惶不安脸色发青。
“咔嚓咔嚓!”
接着,裂口犹如蛛网般以慕离烽与钟鲜于所在的解蒙处为中心向外蔓延,辐射方圆百丈,街道仿佛干旱多年的土壤般龟裂!所经的路线上,两侧的花坛树台、阁楼住宅纷纷被蛮横撕开……
三指宽的口隙纵横交错,深不见底,向外喷涌着熊熊炉火般的炙热气流,仿佛有熔岩暗伏在其中,随时可能溢出来将众人焚为灰烬……
人群霎时一片大乱,四下炸散。站位倒霉的,鞋子甚至裤腿被热浪燎中,变得比枯叶更加脆弱腐朽,一抬腿便一寸寸地成为碎片离体而去,飘飘荡荡中化作粉末飞灰。
慕离烽环顾一圈,见到自己脚下的街面也是相同的情形,不由眼角直抽,死死盯着手中的重瞳之眼,怀疑此物便是引起地崩的罪魁祸首。
尽管他未能察觉到这只重瞳眼催动力量的方式,但在解出这只重瞳眼之前,街面一派欣欣向荣,气氛祥和,偏偏在此物被解出之后发生变故,两者间必然有所关联。
幸运的是,这次地崩程度尚轻,虽然有人被炙热气流烫伤,肌肤红肿,却无人性命垂危。
“他娘的,这只眼睛很妖,这场面起初将庞爷吓得不轻!”
地裂只持续短短片刻,庞窈窕等待一阵,见危机解除,靠近过来,拍着慕离烽肩头大发感慨。
他也认为地裂事件的源头在这只生着赤红两色子母重瞳的诡异眼目上。
“岂止你吓得不轻,我也是心惊肉跳好不好?”慕离烽将重瞳眼递向庞窈窕,“庞兄若有兴致,不妨捧在手里近距离一观。”
庞窈窕划桨般慌不迭地摆手,连退数步,哈哈大笑着推拒道:“我可不像老弟深藏不露,此眼一看便知是常人碰不得的,哥哥我可不想将命搭上,英俊老弟莫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