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不知道她此刻说的“他们”,是父母还是其他流民,但转念一想,这两者之间或许真的如她所说,并无多大分别。
胜霞瞇起眼来,似在回忆往事,轻轻道:“有一年,荆襄一带收成不佳,市集摊商稀落,街上满是无家可归之人,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未曾得手,全靠爹娘养着,本来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就在不久后,我却无意间听到爹娘与外人,正商量将我卖给别人之事,后来事情没谈成,但那时我就明白,自己对他们而言并非什么宝贵的物事。”
卫靖喃喃道:“所以加入藏鱼庭,于你而言确实没什么不同。”
胜霞只是轻轻点头,随后见卫靖一时无语,便转头朝他冷笑道:“你是不是要劝我改过向善,放下屠刀?不妨告诉你,我最恨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倘若你们真的是救人于水火的大侠,那在我饥寒交迫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卫靖摇头道:“不会,既然这世间未曾善待你,我也不会要你非得以德报怨,助人行善,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胜霞只是将脸别过,似在咀嚼方才卫靖所言。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过了好一会儿,胜霞忽道:“既然如此,若出去后我仍执意要回藏鱼庭,那你又要如何?”
胜霞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让卫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从方才对话来看,胜霞入藏鱼庭已有好一段时间,作为一名在江湖上收银取命的杀手,杀人人杀,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无论埋骨何处都不该有所怨尤,若胜霞执意要回藏鱼庭,继续助藏鱼庭与天机阁祸乱武林,自己或许确实该早日斩除祸根。
但今日自知道胜霞的过往后,又觉她一路走来实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从与流民混迹街头开始,再到后来身入藏鱼庭,她过得都是朝不保夕、时刻不得安稳的日子。
前几日卫靖与藏鱼庭首、胜霞交战,庭首只一句话便要她牺牲自己,显然也并不如何看重她的性命,如此坎坷的身世,让卫靖确实无法狠下心来。
念及此处,卫靖又想起陆青笛、姜齐元,以及穆江生前几日对自己的评价,心中不由得一片茫然,他思索了一会儿仍是没头绪,只得问道:“胜霞姑娘认为我该杀你吗?”
而胜霞亦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两人只得看着眼前水池,相对无言。
又过数日,此时胜霞腹伤虽未痊愈,但已可起身活动,不需要再依靠卫靖接济,因此她也回到穆江生、卫靖生活的那一侧土地,三人各占一角,仍是彼此提防。而卫靖右手之伤恢复许多,估计再过数日便可行动如常,卫靖心想,或许不久后便可来商量出洞之事。
这日午后,卫靖若有所思,考虑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往穆江生走去,跟着道:“穆江生,关于藏鱼庭之事,我有话说。”
穆江生“哼”了一声,道:“如今的后生晚辈,对前辈说话都是这般无礼的吗?”
卫靖亦不客气道:“你一门宗主之尊,却行那天理难容的奸淫暴行,恕我不认阁下这样的前辈。”
跟着问道:“我想问的是,你对藏鱼庭有多少了解?若出洞后你想报仇雪恨,我有消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相对的,你也要将你对藏鱼庭的所知所闻,尽数告知我。”
穆江生沉吟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知道哪些?”
卫靖道:“藏鱼庭在荆襄一带的据点,以及无忧谷归降的弟子,如今在何处为天机阁卖命,若你有兴趣,天机阁除了藏鱼庭之外,还有哪些合作势力,我也可以透露一些。”
穆江生想了想才道:“可以,但你还得告诉我,你究竟来自何门何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