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敬仰源于渴求,一切的恩赐终有代价。约翰·坎普深切地领悟了这个道理,根本没有所谓的特别,维尔蒂斯也没有所谓的恩宠。约翰的特别源于他的不敬,而他的不敬已经付出了代价。
在沙利文监狱,约翰并没有告诉那三名议员关于【腐红之灾】的真相。
约翰·坎普并非从那场灾难中幸存,而是承受了【腐红之灾】,并且“活”着。那场大型的献祭仪式,所有的维尔蒂斯邪术师,将自己作为了献给深红之神的祭品,约翰·坎普也不例外。
所有的邪术师都被维尔蒂斯的力量侵蚀,成为了深红的死物。约翰·坎普因为不敬做出了试探,在不断的尝试中使得自己的法术带上了“活性”,他的维尔蒂斯法术能够催生出魔力生物。而在自我献祭的仪式中,约翰·坎普也赋予了自身“活性”。
那并不是什么好事,所有信徒都变成了腐红的尸骸,而约翰·坎普,比其他人要更活跃一点。他如浑浑噩噩的野兽,在朱安克里特平原游荡,无意识中传染深红的恩赐。找回自己的理智,对约翰·坎普而言,更像是一个奇迹,由几名冒险者的善意编织而成的奇迹。
诺拉·塞巴斯治愈了他的创伤。
弗朗西斯·布莱德保护了他的安全。
玛丽安娜·达尔找回了他的灵魂。
他们给予了约翰·坎普新生。正因为这份恩情,约翰·坎普内心愿意在任何时候迁就他们,因为他们即是约翰生命中的一切善意的开始,是再亲近不过的友人。约翰·坎普向他们投入了特殊的情感,他知晓他们也对自己怀有异常的感情。就好比诺拉·塞巴斯偶尔会对约翰散发不可抑制的母性,以娇小的身型、年轻的体貌演绎一名母亲,约翰虽觉别扭,但还是默默接受。他对诺拉在慈爱和狡猾间的无缝切换表示惊讶。这也许就是变形者的天赋异能。
友人的存在安抚了约翰的痛楚,使得这个特别的维尔蒂斯邪术师能够继续忍受存活。
维尔蒂斯给予的恩赐,约翰·坎普已经付出了代价。他的肉体,成了活着的腐红诅咒。也许出于某种恰巧的规律,也许出于某种幽邃的指引,自我献祭的仪式,使约翰的肉体朝着某些方向突变。
约翰的身体成为了深红之力的完美受体,他不需要冗长的吟唱便可释放维尔蒂斯法术,一个念头便可激发体内的力量,如臂使指。他的精神得到锤炼,能够抵抗多数控制法术,免疫魅惑与恐惧等负面状态。对魔力的感知更加敏锐,约翰在施法方面的能力足以匹敌那些术士,那些借助血脉的天赋者。
这些变化,仅仅是补偿。
因为他的身体被异界力量侵蚀得千疮百孔,像个脆弱的布偶,臂力弱小,挥舞武器、拉开弓弦成为无解难题,骨骼脆弱到受冲击便会轻易折断。肌肤苍白,会在阳光的持久照射下产生刺痛。稍有硬度的食物便难以下咽,否则肠道挤压的肿痛将会持续整夜。如果没有深红法术的协助,连日常生活都会变成一场试炼。
而这一切,都抵不上来自头脑中的胀痛。那是所掌握知识的刺激,维尔蒂斯法术来自异界,是不该由人类所掌控的知识。人脑会对这些强行容纳的智慧产生排斥反应,堕入疯狂的狂热更像是大脑的自我保护。而对于约翰这样的不信者,没有狂信的免疫机制,便只能直面苦痛。每一次知识的理解和运用都将引起头脑的不适,像是躁动的蚁群在大脑沟壑里爬行,炙痛的频率胜过呼吸。
一切迹象让约翰不禁怀疑,是维尔蒂斯感受到了他的弃绝,这名看似暴戾的魔神并没有以怒火施加惩戒,而是给予了“恩赐”,将一个怨恨祂的不信者转变成一无是处,断绝所有才能的可能,使他饱含怨恨,却又不得不假意信奉,赞颂祂的名,借用祂的力,才能生存。正因如此,约翰·坎普才断定维尔蒂斯不需要虔诚的信仰,祂对不信者的回应,就像参与一场有趣的游戏。
约翰·坎普的人生宛若被命运嘲弄,他的未来已与摧毁他过去的魔神绑定在了一起。
如此想来,诺拉等人的出现,更像是约翰·坎普所抓握的最后几根救命稻草,为了让他继续挣扎,不至于沉没。
约翰将头脑中的杂念丢弃,静待深红仪式的完成。那些浮在空中的液体渐渐黯淡,像是再次意识到重力纷纷滑落,沉入池底。
心中有所察觉,约翰抬头,恰巧看见最后一缕血脉坠入池水里。
那是被感化的拉奥萨希卜·克伦佐的传承血脉,色泽鲜红,像一颗闪亮的缟玛瑙。约翰·坎普感觉到了克伦佐的血脉与自己的联系,他明白,克伦佐术士的神秘已被据为己有。
术士,掌握与生俱来的魔法的施法者,他们的力量来自血脉传承、异界影响等等神奇经历,是令人嫉妒的天赋者。
约翰·坎普对于术士的觊觎始于对维尔蒂斯鲜血法术的专注。在某个研究阶段,他对血液的了解得到了吸血鬼斯梅尔基伯爵的称赞,称约翰为真正有品味的高雅者。然而约翰只是想研究,分析影响维尔蒂斯法术效果的原因。
他发觉了罪人之血的秘密,也发觉了术士血脉的秘密。
血液中承载了知识,知识就隐藏在魔力里,附着在每一枚血细胞上加入血液循环。解析术士血脉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研究,因为每一个术士都对自己的知识敝帚自珍,他们的血脉被施加了保护,不允许被外人随意查看。某些术士甚至对自己的后代施加了某种精神影响,使得子嗣不再纠结魔法的原理,而是理所当然地随心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