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晚幽幽道:“百善孝为先,这本也无错。”
野猪前蹄刨动,猪首急欲从灰雾中脱出,愤恨之情越发无从忍耐:“我没有错,那上天为何如此待我?我好心收留他们,他们为什么反倒要戕害我村村民?”
“我的小丫,她被猪……吃了啊!”野猪嚎啕大哭,人言逐渐凌乱。
“我是没有儿子,但我又不是不能再生。我见人家的孙儿生得好,平白夸几句而已,我没叫他欺负小丫啊!”
“娘子,娘子,你为何偏要如此冲动?”
“娘啊……”
“天爷,我是有怨气,我死不瞑目,我做了鬼也要倒吃掉那些恶民!”
“我是鬼,可那些东西岂不比鬼还恶?我报仇又有什么错?”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反倒是我被困在此间,不得超生?”
“我不服,我不服啊!”
野猪长嚎悲吟,天空雷蛇穿梭。青灰的穹顶笼罩在这座遗落于时空罅隙间的小村之上,细看去,这竟像是一座囚笼的模样!
宋辞晚在这一刻恍然明白,富贵村的村民在经历惨剧后化身诡异,反将当初屠村的灾民尽数吞杀。
而这不是结局,却又反而是另一种开始。
诡境形成,于外间来此的生灵而言,这是人间炼狱,是恐怖绝境。可对富贵村的本村村民而言,这其实又何尝不是一座永远无法出逃的炼狱囚笼?
因此他们恨、恨、恨,唯有无穷恨意,或许方能将他们的心情表达一二。
“为什么?”巨人村长化身的野猪还在仰天长问,每一声都仿佛变成巨锤,捶打在宋辞晚心间,“到底是为什么?天何欺我?我不服!杀、杀、杀……都去死,去死啊!”
他奔突起来,身上灰烟滚滚翻动。
狰狞的滚动间,又仿佛是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在挣扎酝酿。
宋辞晚奋起丹田中剩余的真气,脚下飘忽闪躲。
巨人村长那满腔的恨意仍在影响她,她的思绪却仿佛是跳脱出了这恨海孽天的纷扰,如被明月照耀,冰清一片。
她语速极快,又分毫不乱,一条条道:“你怜贫惜苦不曾有错,可不自量力却是大错。疏亲而近远,更是大错特错!”
“身为村长,在明知北地灾民源源不断,各方冲突时刻增强的情况下,你还执意要引狼入室,你真的没错吗?”
“为人父,你一味强调不缺孩子衣食,却从不用心关注她真正的生活状态。她被人长时间欺辱、打骂,你与她日日相见,却毫无察觉,你当真无错?”
“为人子,你只知顺从母亲,便以为是孝道。却视而不见母亲的偏私,这当真是善?”
“为什么你会死而成诡,而你的妻子连杀数人,最后又自杀身亡,却不在此间,不曾化诡,你可有想过这是什么原因?”
这一句“你的妻子不曾化诡”,倒仿佛是成了一个奇妙的开关,当此言一出,灰雾翻滚间,巨人村长的兽首骤然一偏,他未再仰天,而是凝目瞪视宋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