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特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学者又是怎么来的呢?”男子问道,他也知道艾伯特不知道答案,直接继续说下去,“现在的学者,你往前追溯,会发现他们的父辈是学者、祖辈是学者,往前代代都是学者。学者的后代里面有潜质的,学出来的,成为真正的学者,没潜质的,学不出来的,成为你们双塔镇上这些当官的所谓学者。”
“极少数极少数情况,有一些倒霉的学者家族,生了十几代孩子,没有一个有潜质,这时候就会面对阶层滑落的困境。为了解决这个困境,他们会从平民那里收养有潜质的孩子作为养子,这些侥幸进入顶层社会的孩子就走大运了么?不,他们会面临整个顶层社会的排斥和各种里里外外的恶意,以自己为薪柴给家族续火,等到家族生下真正的继承人。”
说到这一段时,男子的声音异样的平静,几乎没有情绪起伏。
艾伯特听着对方似乎属于另一个话题的话语,心中有隐约的猜测,但只是保持着沉默继续听下去。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没有被收养的有潜质的孩子呢?”对方紧接着话锋一转果然将原本看起来扯远了的话题一下子拉了回来,他目光幽幽地注视着艾伯特,让艾伯特心中揣测的天秤往最不好的那一侧飞快下落。
“其中幸运的部分,一辈子也表露不出什么异常,作为一个平常人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不幸的那部分,嘿嘿……他们在一生中的某个时刻表露出了足够的异常引起注意,然后就会被带走做一个也不是很痛的小手术……”
男子抬起手指了指艾伯特的头,看着年幼的艾伯特一边思考一边维持着镇静的表情,嘴角勾勒起一个有些阴翳的弧度。
“你知道么,人类的思考、记忆、感受乃至于对身体的控制都由头部里面某个叫脑的器官负责,而那些有潜质到能具体显化不自觉表露出来的人,他们的大脑组织都会变得跟常人有些不同。这很有研究价值,甚至也许能帮忙解决这么多年来各大学者家族时不时遭遇的后继无人这一棘手难题。”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艾伯特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看着艾伯特难看的表情,他语气微妙:“我想你也猜到了,那些表露出异常的人就是所谓的臆魔症患者,而带去控制治疗,就是进行一个小小的脑科手术,嗯,确实是很小的手术,如果动手的人技术专业的话,大概只需要把大脑的那么一小部分,很小,可能不到五分之一给切掉摘出来。就这样,学者们得到了需要的研究材料,在病人的家属看来病人也受到了卓有成效的治疗。至于病人自己怎么想……手术前他们的想法不重要,手术后,他们没有想法。”他露出了在艾伯特眼里仿佛是魔鬼一般的微笑。
艾伯特此时脸色惨白,一颗心已经完全沉到了谷底,自己人知自己事,自己这情况就算不是臆魔症,又有什么区别?而一旦被发现……什么狗屁治疗,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人破开头颅摘掉一部分所谓的大脑他只想撒腿就跑,不安和恐惧充斥他的内心,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想要离开这个恐怖的国度,越远越好。
而被通缉的这位前学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等艾伯特消化自己透露的信息,亦或者等艾伯特自己主动提问。
直到艾伯特回过神来注视他,他确认艾伯特依然保持着冷静,看起来似乎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才继续说道:“从你第一次来这里我就发现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巧合,但之后你几乎每天都来。能告诉我原因么?”
“一种莫名的吸引,夕阳、荒野……很壮丽,每天都想来看看。”此时艾伯特的心里并非真的平静而只是维持着表面不至于大惊失色,最近一些时日变得丰富的词库就仿佛消失了,他甚至组织不起一句完整的话语。
“嗯,跟我想的一样。”被通缉的前学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很有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