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赤蛇’？”陈真真头一次显露出意外的情绪。</p>
“嗯。”李诗棠并不隐瞒，“曾经有位史莱克学者研究过这块地方，留下了著作，我也是凭此得知的。”又问道：“倒是不知道陈师傅，待在这里是什么感受？”</p>
陈真真摇摇头：</p>
“我可不是土生土长的沙城人，在这破地方长大也太遭罪了。</p>
“我十七年前来到这地方，成立了青龙帮。但我事先可不知道，有人已经在这块荒土上扎根千年了，就这，起初都不知吃了多少亏呢。”</p>
李诗棠也是一点就通：</p>
“扎根千年……是那三个家族吗？”</p>
“对。”陈真真晃了晃脑袋：“所谓‘赤蛇’的事情，我也是来到这里才听说，现在想想，真像‘命运’的安排。”</p>
不知为何，在说到“命运”两个字时，他的咬字忽然变重了。他接着道：</p>
“再透露一点吧。在来到沙城之前，我在边境游历了许久，而在四方游历之前呢，我又是个宗门弟子，这宗门你应该不陌生：</p>
“‘唐门’。”</p>
他看向露出恍然之色的李诗棠，像恶作剧得逞一样笑了。</p>
说起唐门子弟，就是锻造和使用暗器的精英……怪不得你会特地买一个熔炉……李诗棠继续问道：</p>
“那么，你传授的那些武学呢？</p>
“难道说，你之前就专精于此道吗？”</p>
“——不。”陈真真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个字，之后却陷入了沉默。</p>
他用力闭了闭眼，像在回忆，又像在思考，好从脑海里抓出恰当的说辞，数十秒后，他才用极轻的声音对李诗棠道：</p>
“那是，”他吐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音节：“‘外挂’。”</p>
“外挂”……久违的概念啊……李诗棠在心中重复着这个中文读音，半是感慨，半是释然，暗自叹息：</p>
“原来真有这种东西……”</p>
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期待这玩意了，但还是很好奇陈真真的“外挂”是什么，又从何得来。正当她想如此发问时，陈真真再次用中文说道：</p>
“李诗棠——你在这里的名字是这么念的吧——奉劝你一句，不要期盼靠‘外挂’走下去。”</p>
李诗棠瞳孔一缩，正欲追问，陈真真又换回了斗罗语，他面色严肃：</p>
“我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是衷心建议你，这一辈子踏踏实实守好你的本份，别期待有天外来物能助你飞升。</p>
“能帮到你的，只有你自己，和你身边的人和事，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p>
李诗棠企图从他紧绷的脸上再看出些什么，陈真真却已恢复了正常的脸色：</p>
“关于‘我们’的话题就聊到这里吧，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是关于‘现在’的话题。</p>
“先前你委托沙城铁匠，打造了大批转轮枪外壳，已经引起那三个家族的注意了。所以我才叫你这段时间少跟他们接触，免得惹祸上身。”</p>
确认过李诗棠的身份后，他也不怎么讲究用语了。</p>
“温蒂也同我说过这个问题，”李诗棠把玩着手上的空壳转轮枪，“我猜，是这些外壳太招摇了？”</p>
“岂止啊，”陈真真扯起一侧嘴角，“你知道火枪在我们这块地方意味着什么吗？大小姐？”</p>
……听到这个称呼，李诗棠不太自在地摸了下脸，干笑两声：</p>
“就这么显眼吗？”</p>
“原来你打算藏着吗？”陈真真故作惊讶道，“那辆永临马车，这个贴身女仆，还有你这头金发，我以为你是想用‘永临大小姐’这个身份威风凛凛地登场呢。</p>
“沙城也有一间永临商行，我起初还以为你们是来巡视乡镇分店的，原来不是啊。”</p>
……虽然我是没想隐藏，但这也太明显了！要不之后染个发戴个美瞳啥的……李诗棠忍住捂脸的冲动，将之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p>
“所以，火枪在沙城意味着什么？”</p>
“绝对的武力。”陈真真握了握手掌，“这个世界的火枪从诞生起就是对抗魂师的武器，哪怕魂兽也可以狩猎，它们拉低了普通人和魂师的差距。正因如此，在普通人占绝大多数的沙城，这就是武装力量的基础，对青龙帮和三大家族来说都一样。</p>
“然后，那种武器，你一下就要了一百把。虽然只是外壳，但离真枪只有一步之遥。”陈真真对她摊开手，“因为你是温蒂的朋友，我才愿意相信你，但你说，本地的其他势力怕不怕？”</p>
“感谢你的信任。”李诗棠将右手按上胸口，“我向你承诺，我不会主动挑起争端。”</p>
陈真真却咧了咧嘴角：</p>
“……不会‘主动挑起’，但不包括‘主动参与’，是吧？”他看向李诗棠状似无辜的脸，直接指出：“既然你能和温蒂那丫头玩到一起，就绝对不会是省油的灯。</p>
“但，看在我的、不，温蒂的份上，你在这里还是省点油吧。”他轻叹一声：“那丫头现在可急着挑担子了。”</p>
……</p>
沙湖村，义庄</p>
作为沙城里罕有的水域，沙湖村的这片“沙湖”，曾经淹死过不少人，自寻短见的、心理猎奇的、被仇家追杀的……应有尽有。而这些尸体被打捞上来后，就会安置在“义庄”里，等人认领。</p>
柳二那具淹死的尸体，倒是个例外。</p>
“我们捞起来没几个时辰，柳家的人就过来把尸体领走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捞尸的师傅拱手道，“青龙少当家的，这里早就没有柳二的尸体啦。”</p>
“你应该验过尸，”温蒂站在室内中央，直直看向捞尸人，“告诉我结果。”</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