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义已经在去往东京汴梁的路上,入了冬月,破损的官道无人监修,到处都是马蹄印,坑坑洼洼,木质的车轮压在上面,三步一颠,五步一颤,一会儿也休息不了。
“停车!”
车厢里传出来一阵恼火的声音,陆虞侯赶紧抬手,示意驾车的车夫把车停下来。他驱马靠近,贴耳过去,陪着小心道:“衙内,您吩咐。”
“原地休息,我要睡觉!”
“又……”陆虞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才刚走了五里路,就又要休息,哪儿来的那么多觉啊!
颍州到东京汴梁的距离并不远,满打满算六百里。坐马车走得再慢,也不过六七天。原本按着高俅的意思,他恨不得立时就见到自己的好大儿,所以他吩咐来接人的虞侯接到人了,即刻启程越快越好。最慢也要在腊月初八之前赶到,否则严惩不贷!
但苏义却不愿辛苦赶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洗漱完毕,吃过了饭,就快到晌午了,又要吃饭。好不容易启程出发了,走不了三五里路他就要休息……虞侯心里焦急,但嘴上也不敢说。
太尉中年无子,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好大儿,必定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往后他这就是太尉府的霸王,人人都得顺着的衙内,忤逆了他还要不要命了?
认清了现实,陆虞侯什么气也没有了。对后面的队伍挥挥手,道:“衙内吩咐,原地休息!谁也不许出声,打扰衙内清梦,小心老子手里的鞭子!”
“闭嘴!”
车厢里又传出来苏义的声音:“最能咋呼的就是你,再废话一句,你先自领十鞭去!”
“诶、”陆虞侯小声地应了一声,唯唯诺诺退了下去。离开马车三丈远,才敢长出一口气,心中暗道苦也。现在每日行程不过四五十里,按这个速度,十天也到不了汴梁。但是有什么办法?衙内可不归他管,若是惹得恼了,随便在太尉面前提一嘴,给他个小鞋穿,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两床被子,苏义整个人陷在被子里,打着哈欠翻了个身。马车停了,不颠簸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苏义喜欢睡觉,因为在梦里,他能想起很多事,很多前世的事儿。
苏义其实不是苏义,这样说有些拗口,但实情就是这样。两个世界,一具身体,两个灵魂。
原来的苏义是大苏学士苏轼的幼子,在苏家平辈中排行第八,因此家人都称他八郎。三年前,苏义害了一场大病,遍请了名医也瞧不出什么来,只是高烧不退,药石无用,眼瞅着人就要没了,家里把棺材都准备好了,他却忽然发了一身的汗,奇迹般地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