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不知大都护所说的交情,究竟是指什么?”程东吃不准李江遥的心意,于是只能先拖延一下,同时暗暗斟酌应对之语。
李江遥笑道:“交情就是交情嘛,还能指什么?”
程东用微笑掩饰着尴尬,嘴里应道:“我记得,以前魏大人在太府任职的时候,曾跟家父打过交道。一者,家父那时还在淮南道大总管的任上,因此少不了税赋之事跟太府官员来往;二者,朝廷给镇国公府的银钱俸赏,也归太府管辖。”
“你个人呢?”李江遥追问道:“与魏梓轩相熟吗?”
程东犹豫了片刻,点头道:“也……算认识吧。突厥进犯之前,我们都曾是长安诗社的诗友,偶尔在一起饮酒赋诗。不过那种聚会场合,每次参加的人都很多,所以相交泛泛。”
李江遥微微颔首:“这次令妹入选后位,想必左相也帮了不少忙吧?”
程东洒然一笑:“魏大人的确是推举人之一。实不相瞒,我们全府上下对此都感觉很意外呢。”
李江遥没有理会他的解释,语气忽然变得非常郑重:“少国公,我是军人,说话做事都喜欢直截了当,心里想什么便讲什么,从不拐弯抹角,请你别见怪。”
程东闻听此言,连忙拱手应道:“请大都护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李江遥微微颔首,表情严肃地说道:“这么跟你讲吧,魏梓轩与我,以及慕容雪、徐友长,已成水火不容之势,往后下去,终究会走到有他没我、由我没他的地步。少国公若是愿意与魏梓轩站在一起,跟我们三兄弟为敌,那李某也只能表示遗憾了。”
这一招奇峰突出,犹如战场上正面凿穿战术,登时惊得程东有些愕然,他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道:“大都护哪里话?我们镇国公府绝不会跟魏梓轩一起,与您为敌的。程东在朝中无官无职,即便妹妹有幸成为皇后,我们也照样敬重大都护和慕容将军、徐将军的功绩为人,断不会冒犯虎威。”
李江遥笑笑:“那就好。刚才说的是第一桩,后面还有第二桩要奉告。你知道的,我们三兄弟,与当年的反贼谢光、如今的反贼劳剑华,可谓势不两立。而令尊镇国公程老大人也正是被劳剑华密谋害死的。如此论起来,少国公应该是和我们一样,非常痛恨江南叛军和劳剑华,对吗?”
“那是当然!”程东一字一顿道:“谢光的侄子谢彪,为了抢夺长刀军团的兵权,配合劳剑华派去的刺客,害死了我的父亲,这个大仇,程家永远不会忘记!”
李江遥盯着对方的眼睛,沉声道:“如果我告诉你,魏梓轩暗中与劳剑华勾结,甚至就是劳剑华安插的内奸,你会作何反应?”
程东腾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会吧?!大都护,这可不能乱说!”
李江遥好整以暇地抱着肩膀:“怎么?你是不愿信,还是不敢信?”
程东愣怔片刻,兀自摇了摇头:“这说不通啊。魏梓轩如今官拜尚书左仆射,位极人臣,他有什么理由投靠日薄西山的叛军呢?”
“他不是现在才投靠叛军,而是一早就叛变了。”李江遥冷冷笑道:“这或许也是他的一大把柄,不能不继续为劳剑华卖命。”
程东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江遥,等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大都护可有真凭实据?”
李江遥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若是有证据,还用跟你说?白袍军早把左相府给推平了。”
闻听此言,程东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大都护,不是在下不肯相信您。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换成谁恐怕也难以接受。您没有铁证,程东不得不怀疑,所谓内奸的说法,或许只是……朝堂斗争、陷害对手的伎俩。”
没想到,李江遥听了这话不仅不生气,反而满意道:“你有胆量对我如此直言,我倒更放心了。少国公,魏梓轩究竟是不是内奸,对你、对朝廷、对帝君来说,确实需要如山的铁证去落实。而我今天并不是要强迫你相信这件事,更没有栽赃污蔑他的意思。李某只是希望,在尘埃落定之前,程家不要轻信魏梓轩的话,更不要卷入斗争之中,因为我们一旦放手收拾叛逆内奸,必将是雷霆万钧的无差别打击!”
雷霆万钧的无差别打击!
这句话出自镇疆军大都护之口,其分量之重,哪怕帝君李炳听了,都不免心头发紧。
此乃镇疆军、青龙军甚至圣唐水军的严正警告,所代表的雷霆之力,足以粉碎世间一切!
而无差别打击的意思,则更好理解:凡是跟魏梓轩搅在一起的各方势力,不管是谁,不管有多么显赫的身份,不管背后盘根错节着多少豪门关系,都会成为军方出手的目标,并且极有可能是毫不留情的连根拔起!
这并不是虚言恐吓,而是残酷的现实。
程东足足愣怔了十几个弹指的功夫才回过神来,心惊胆战地拱手道:“大都护的提醒,我全记在心里了,在下绝不会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