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剑华看着谢光,仔细打量对方每一处细微的神态变化,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世子,请出来吧。”
随着话音,议事厅侧旁的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来到劳剑华身旁,冲着谢光略一点头:“太傅大人,您好。”
谢光看清楚来人,刹那间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疑惑道:“狄献,怎么是你?!”
身着皇族华服、一派王侯打扮的狄献微笑道:“太傅,还请恕罪,之前一直没机会告诉你,狄献只是化名,我的真名叫作李炤。”
“李炤?”谢光微微一愣,怒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狄献挺起胸膛,昂然道:“我母亲的家族,乃是江左名门钱塘狄氏,我外祖父是三朝元老——大司徒狄钧儒。我还有一位舅爷,是当初名震天下的赤血军团大统领、镇平郡侯劳梓商!太傅,你觉得,我是谁?”
谢光听得目瞪口呆:“你……你难道是晋王……”
“没错,”狄献平静的说道:“我的父亲,就是勇冠三军的飞将军王,李成星。我乃圣唐嫡血皇族,晋王世子李炤!”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谢光猛地站起来,怒道:“二十年多前,晋王叛乱,最后落得满门抄斩。无论是亲王府,还是晋阳封地,包括江南狄家、劳家,统统被杀个精光,怎么会有你这个漏网之鱼?什么晋王世子,一派胡言!”
劳剑华在一旁淡淡说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二十五年前,劳某尚在北衙逆鳞司效命,当时正巧参与晋王和赤血军一案。我历尽千难万险,用另一个孩童换出了尚在襁褓中的世子殿下,这才保住晋王血脉,也算是没有辜负劳大统领当年的嘱托。”
闻听此言,谢光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劳梓商派进逆鳞司的卧底!怪不得……”
劳剑华点点头:“劳大统领既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义父,同时还是我的授业恩师。若不是他,我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来,劳某卧薪尝胆、殚精竭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辅佐世子登上帝君之位,给当年惨死的各位长辈和亲人报仇雪恨。而你谢光谢大人,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呀。”
谢光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一丝冷笑:“哎呦,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没错没错,论起这层关系,你们确实应该找谢某报仇。”
接着,他转向狄献:“劳剑华有没有跟你讲过?当年晋王造反的时候,我还是玄甲军中一名小小的四品都尉。劳梓商和李成星为了阻止玄甲军团勤王平叛,派人行刺,重创了当时的玄甲军大统领,不仅令我们变得群龙无首,而且还差点爆发内讧火拼。幸好何景明及时率兵赶到,将晋王一伙儿赶出了帝都,并汇集各路兵马,最终成功平定叛乱。待战事结束之后,谢某因功晋升玄甲军掌令官,奉命清剿叛党余孽。你不是说你外公是狄钧儒吗?哈,他们狄氏一族就是被我亲手灭门的!”
狄献淡淡一笑:“如此渊源,我又怎么敢忘呢?”
谢光早猜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傲然道:“你早就清楚,那很不错,居然能在我身边隐忍这么久,还表现得忠心耿耿、不出丝毫纰漏,算是很有城府啦。今天既然亮明了身份,那想必是要讨债喽?只是不知你这个来路不正的所谓世子,究竟有何手段呢?”
狄献闻言看向劳剑华,劳剑华则微笑着点了点头:“世子殿下,既然太傅肯屈尊垂询,那不妨就跟他讲讲吧。毕竟全盘的计划,大部分是出自你的构思,我只是从旁协助而已。说给太傅听,正好请他帮忙参详。”
“好,师父,那徒儿就献丑了。”狄献神态从容,转向谢光侃侃而谈:“太傅大人,我在你身边多年,总体感觉,你身为朝廷大将,强于战术,而弱于战略,实可叹也。”
谢光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狄献笑笑,继续道:“以目前玄甲军而言,局面可谓恶劣至极也。手握强兵、虎踞中原,然而却落到腹背受敌、危如累卵的境地。不论哪方,我们都是别人首先要攻击的目标,难道不可笑吗?”
“这一切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谢光终于忍耐不住:“你们两个狗东西,狼狈为奸,给我屡出昏招!”。
狄献满不在乎的笑道:“你讲得一点都没错,这确实是我们有意为之、专门营造的境况。我们第一步的想法非常简单,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利用你和李炳,搅得整个圣唐不得安宁!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作为全军统帅,自己没脑子吗?为什么会对师父和我言听计从呢?所以说啊,你强于战术,弱于战略,难成大事!”
他不待谢光开口反驳,继续道:“纵观天下局势,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关键就在八个字‘金蝉脱壳,隔岸观火’。只要能做到这两点,问鼎天下的机会终将会落到手中!具体而言,就是果断放弃东都洛邑,挥师南下,进占江南地区。一来,可以尽早避开突厥和李炳的攻击,把中原这块烫手山芋丢给他们去抢;二来,江南自古是富庶的鱼米之乡,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只要妥善经营两三年,便能积蓄出可观的力量。等到那个时候,突厥和李炳也已经斗得两败俱伤,长江以北处处烽火、狼藉不堪,我趁势率军北伐,尽收渔翁之利!”
“可笑!”谢光手抚胡须,仰天大笑:“竟然还敢嘲讽本帅战略失当?我看你才是异想天开!江南富庶不假,可是那里除了大江横贯、水网纵横,其余无险可守,你去了又有何用?想占也占不住!”
狄献不慌不忙的笑道:“好一个大江横贯、水网纵横!我手里只要有上千战舰、八万水军,自当守得固若金汤!”